“哈哈哈哈哈!”
谷星捧腹大笑,笑声清脆穿云裂石:
“诸位乡亲,有谁曾亲眼见我拐走陆家少爷?”
四下无声,无一人应答。
管事脸色铁青,牙关咬得咯吱作响,回头张望,忽而一惊,他原本带着二十人前来围剿,哪知转眼之间,自己的人反倒被数百流民层层包围,连退路都被堵得严严实实。
他咬牙道:“妖女!待我家大人至,定叫你千刀万剐!”
谷星眯起眼睛,语气忽转凌厉,
“後悔?那你可得快些让我见识见识,我怕自己等不及了。”
话音刚落,人群中忽有人快步挤来,凑至管事耳边,低声数语。
管事脸色瞬间煞白,唇角微颤,连带着後背都湿了一片。
他一句话也未多说,转身一挥袖,领着一衆家丁官差,灰溜溜退去。
一场声势浩大的兴师问罪,竟如潮水退散,片刻无踪。
谷星见状,便知是她早前吩咐李豹子之事,终于奏效了。
她在去寻阿秀之前,便已预料到今日这般场面,遂咬牙下令。
让李豹子以最快的速度,将陆昀与陆文栋的恶行一一搜集。
而陆昀平日所为,原本便劣迹斑斑,声名狼藉。
稍加整理,便是一箩筐;而城中流民二万馀口,口口相传,不过一炷香时分,几乎半个京城,皆已知晓陆氏父子的腌臜行径。
谷星仍赖在屋檐上,懒得下来。脚边是晨光煦暖,楼下则是数百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她。
忽有人高声问道:“谷主编!那我们……接下来做什麽?”
谷星伸了个懒腰,撑着腰坐着,晃着腿。阳光洒落她身侧,似乎整座京城的火头,都与她无关。
“去做你们想做的事去。”
“可我们能做什麽?”
“总有能做的。”她答得漫不经心。
人群里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有人低声道:“地主给我们一碗粥丶一床被,咱们便有了主子。”
“可谷主编你也给粥给被,为什麽却不要我们。”
谷星听了,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些话,她说过千百遍,说得唇焦舌敝,嗓子都快哑了,可终究还是有人不明白。
“拴住你们的,不是那碗粥丶那床被。”
“是你们身上没有户籍的身份。”
“如今我能给的,不过是眼下的温饱;至于那户籍丶那名分如何去争,只能靠你们自己。”
衆人眼里迷茫,望天望地望谷星,却望不到自己的未来。
谷星轻轻回头,穿过人群望向远处的江兀。
忽而,她咧嘴一笑,从胸口摸出那一叠百馀张写满心血的宣纸,手腕一翻,仿佛发了狠,竟一张张地撕碎。
一边撕,一边扬。
“都给我好生看清了!百年才出一个英雄,你们把苦头吃尽了,等来的还是锁链。”
“靠人不如靠己,哈哈哈哈哈流民!流民!声而不息,死亦不灭!”
“哈哈哈哈哈哈——”
那是她废寝忘食丶字字斟酌的心血,如今却似漫天雪花般,在阳光下四散飞扬。
流民们仰起头,看着那满空翻飞的纸屑,纷纷伸手去抓。
一人抓到一片写着:“全民医保”,
一人抓到一角:“义务教育”,
一人手中那页上写着:“权利拥护”。
“生活质量”丶“人权”丶“集团的责任”丶“尊重多样性”……
有人将纸拼作一块,读出了段惊世之语。
那是一段逆风悖俗的大逆之言,像雷声在人群中轰然炸响。
惊呼声此起彼伏。
衆人再擡头看那屋檐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