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谨慎,方才自府前路过,流民虽纷扰,但不见包范等人,教人看不清小报如今到底是什麽情况。
萧枫凛却闭眼浅笑,笑意清冷无奈:
“她若真在开封府,倒也好了。”
“可那样的机会,她怎会坐得住。”
话落,他拿出小桃制成的止痛药,白色丸子自瓶中倾数倒出,他一仰头全送进口中。
他唇角泛白,神色沉郁,似压着心头难言之痛。
下一瞬,手边长弓已被他握起,他缓缓起身,问阿信,
“昨夜明泾去了哪?探清了吗?”
阿信躬身回道:“探子称……似见谷星与六殿下一同行动。”
“是吗?”
萧枫凛擡眸,眸中带着丝丝压抑的怒气。
下一刻,拉弓丶瞄准丶松弦,一气呵成。
利箭穿云破空,直中五百步外一名富商心口,那人正是太後的旧部宦官,祝德全。
街头一阵混乱,守卫脸色大变,踏空寻来。
萧枫凛缓缓收弓,目光俯瞰楼下混乱人群,语声冰冷:“去,把翟明泾带来见我,我有事问他。”
阿信一愣,“那谷星……”
“我亲自去找她。”
萧枫凛转身而去,语声断于风中。
阿信熟知他此刻心绪难平,不敢阻拦,只得连连後退。
果不其然,萧枫凛戴上面具,弓换长剑,衣袍翻飞间,将来送死的守卫一剑封喉,他自茶楼杀出,踏血而行,往皇宫前去。
他是怨的。
小时候不值得被依靠,长大後却也得不到几分依赖。
她满口说着不愿被束缚,要任天地之大自由遨游,为喜欢的人挡剑遮风。
那他宁愿谷星这辈子都别爱上任何人。
怨啊,怎能不怨?
她二十年前选择了翟明泾丶蒲宿枭丶江兀,却独独没想起他。
他翻遍她留下的几百张宣纸,愣是找不到一句贴心话。
他实在怨,实在无可奈何。
越想脸越黑,擡手一挥,剑起血落,溅红了一路。
走到皇城脚下,冷风一吹,才清醒几分。
他抿紧嘴唇,将剑上的血水一甩,悄然隐入皇宫。
天色已明,官员们依制早到,排列在崇政殿内外,仪仗已齐,礼乐待命。
本应随钟鼓响毕,皇帝驾到,然迟迟不见人影。
影子渐移,衆人低声耳语,彼此交换眼色,但表面肃静,不敢轻易议论。
终于,一名亲信内侍疾步而来,低声宣道:“圣体违和,今日暂缓大典,百官且退。”
此话一出,百官俯身应命,却无一人敢擡头。
许多人心中已经明白,那病弱的天子,这些年靠一口气续命至今,如今在万寿大典缺席,恐怕凶多吉少。
人群静默退下,朝服步履在御阶上摩挲作响,谁都不敢在明处多言,只能在袖间眼神暗送,彼此都在不言中心领神会。
皇帝寝宫门前,太医院诸医或低头站立,或紧张踱步,只有三名太医得以入内诊治。
殿中药香缭绕,太医令查脉良久,垂首轻声道:“药石无医。”
另两名年长太医复诊後,也只默然摇头。
消息传出,殿外衆医一片哗然,保皇派不信此等结论,有人上前要自请入内复查,却被侍卫冷面阻拦,强行带离寝殿,只以“惊扰圣躬”为由。
又有忠心太医颤声言道:“或可请江医师入宫一试……”
但立刻有人低语反驳:“江兀早已归隐山林,音信杳然,难以寻访。”
剩下诸人面色骤变,愁云惨淡。
正当内外皆乱,只听得锦履轻移,珠帘微颤,太後携皇後缓步而来。
本已惶惶的衆太医丶内侍齐齐俯首,不敢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