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明烛,芙蓉帷帐,她与叶青洲穿着红褂子,手上还有酒杯子。
台下女子扎堆,皆喝彩似的鼓掌高喊。“二位妹妹百年好合啊~”
罗艽傻眼了。
与她相比,叶青洲实在不算太失态。她只是缓缓倾杯,再一用力。
小小酒杯便成了齑粉。
叶青洲望向风癸与长庚,恹恹道:“看够没?我累了。”
台下一女子大笑:“累了?敢情好啊,那便送入洞房啦!”
罗艽:“……”
瞥见叶青洲眸底戾色,罗艽焦急道:“你们快别瞎说了!”又压低声音,“阿洲生气起来很可怖的。”
“知道。”风癸忽笑,“风仪叶长老,能止小儿夜啼嘛。”
罗艽:“知道你还笑!”
“好了,好了。不闹你们了。”长庚大剌剌上前,“其实不过开个玩笑。这也是……那位大人的意思。”
叶青洲掀了掀眼帘,“哪位大人?”
长庚:“就是能修补你师姐身躯的大人哇!”
叶青洲神色一凛,不知在想什麽,并不回话。
长庚也不再说,便呼啦啦召了新娘村的人们,领着罗艽与叶青洲向村中走。
村中琼楼玉宇,风青水秀,各处花鸟灵雀,美如仙境国度。
赏景同时,罗艽也挺那些姊姊妹妹的话;此间你一言我一语,好热闹。
罗艽心知肚明,这“新娘村”里大多是逃婚的女子。诚如银朱母亲所言,但凡拒绝,便可回去南屿;可百八十年里喜舟少有回头路,那麽她们是否想遵循世俗之策,做那劳什子相夫教子的事儿,答案亦是鲜明。
而对姻缘一事,这些姊姊妹妹们仿佛也颇有见地。“也曾想,好姻缘究竟是个什麽东西呢?怎麽鬼似的,人人都听过,却是人人都碰不着呢?”有人打打闹闹嬉笑,“尔後与这村儿里的姊妹们聊开,才认定,不过是哄骗女人向往一段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好故事,到头来男子三妻四妾作什麽甩手掌柜,至于女子呢?还得在半夜三更小儿啼闹里困着两双眼,去搓那幺蛾子黄脏布!……”
“想我那没生下男娃的亲姊姊,被婆家说成不会生蛋的鸡,我呸!我是瞧女娃子可爱多了,活泼也可爱,文静也可爱。至于男娃子,静也烦,躁也烦。我才不要和南屿那些人待一块儿呢!!”
旁人哧哧笑:“带把儿的小崽子,眼不见心不烦。……”
一路听着,罗艽打趣几声,偶尔失笑。
既而行至这新娘村的因阑高阁前,罗艽忽敛了神色。
“这是我们的因阑阁。今日你们便住在此处吧。”风癸道。
面前危楼百尺高,似与星辰比肩。
红玉朱木有如天上宫阙,耸风磅礴,金月辉煌。
罗艽却显然愣住了。
只因这高楼,与那百年前漠江城罗刹宫,云斌楼,实在太过相像。
“……风癸。”罗艽干笑两声,“你们百年前……不是叛出漠江城了吗?”
“错!”长庚插嘴,“我们是和陆离辛不对付了,并非叛出漠江城。”
风癸淡淡补充道:“不喜欢和疯子共事而已。”
又道,“——啊呀,罗姑娘是不是觉得这楼宇眼熟?确实与那罗刹云斌楼出自同一人手笔。不过放宽心,与那陆离辛没有任何干系。”
耳朵刮到几个字,叶青洲眼刀子便嗖嗖刮来了。“罗刹城主早就死透了。”
长庚在陆离辛那儿吃了不少苦头,百年後想起仍心有馀悸,此刻便仿似同仇敌忾,重重点头:“对!”
罗艽却想到那远在清都的丶苦苦思念陆离辛的乙未。
她不自觉扯了嘴角,嘲讽一笑。
叶青洲淡淡瞥她一眼,未有言辞。
片刻後,长庚将她们送去因阑阁中,好声好气叮嘱,又说翌日那位“大人”便会来与她们商量云槐石之事。
几句道别,罗艽闭上房门。
屋中布置清爽,窗棂漏夜色,风吹动盈盈烛光。
圆榻白玉红木,锦被鸳鸯枕,香炉烟径娉婷,便描一副软玉温柔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