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十七天。
在日历上打上第七十三个叉号,叶青洲放下笔,一头扎进宿舍的小床。
脸面蒙在被褥里,无尽的黑暗袭来。
叶青洲清醒着眼,又清晰觉察,一股酸涩涌上眼眶。
……又要哭了。
住回学校宿舍的这几天里,不知道是第几次拉上床帘,无声啜泣,泪着一双眼了。
“青洲!”
有人在床帘外唤她。“记得换运动裤和运动鞋哈!下午体测呢。”
许嘉瑞在衣柜里翻找几套运动服,絮絮叨叨提醒几句。“体测的项目呢……那个老师……她给分是加权的……所以……”
叶青洲听着,时不时应几声,却也没怎麽听进去。
直至被许嘉瑞带着走去操场,又被头顶阳光一晃眼,叶青洲惊觉身侧哨声已吹响。
慢半拍摆出预备姿势,叶青洲和同排的学生一起,从起跑线出发。
大脑一片空白。只是遵循着本能和肌肉记忆,呼气,吸气,擡步。逐渐看不见身前身後的人影。
有人超过她,带起一阵风。
有人被她超过。
冬日的阳光几分刺眼,叶青洲有些难以适应。
她的思绪无比混乱;所幸她本是擅长体育的,而此刻体测,并不需要太多思考。
——如此想着,却是一脚踩进一处凹陷。
惯性推着她向前,半只脚却陷进操场内道,逼仄的排水勾里。
失重的感觉理所应当地降落在她身上。
“哎——那个学生,都说了别这麽靠近内道了——”体测老师从绿茵场跑过来,“现在好了吧!摔了吧!……”
隔着冬裤,膝盖仍然火辣辣地疼痛。
脚踝处毫无意外地崴伤,又像是血液倒流,所有痛觉都聚集在那一点,开始叫嚣,挤压她的情绪与思考能力。
但叶青洲并没有多作停留。
仿佛心里拧着一股气,她硬是擡脚,撑着手肘,站直了身,重新开始跑步。
“哎——别跑啦!你不是受伤了吗?你不痛吗?”体测老师追过来。
叶青洲不理不睬。
痛吗?当然痛。
可此刻她的理智已支不起太多利弊权衡。只是想跑完全程。
“……好吧。”见叶青洲一声不吭继续跑,体测老师喃喃自语,“看起来是没事儿。”
便是体测的事宜全部完毕,许多女生呼啦啦地围向叶青洲,问她疼不疼,有没有事儿。
叶青洲只是淡然地摇摇头,扯出一个微笑,却没将视线停留在任何一人身上。
片刻後,她推开人群,努力不显出异样。
有人追上来搀扶,无一例外被拒绝。
叶青洲始终神色恹恹。
直至四下无人,她才卸了些许气力,一瘸一拐,慢慢挪向寝室大楼。
迎面几道刺眼的风。该哭的,可心里苦涩,眼泪却像是干涸了。
才教她涩红了眼,木然踩进寝室楼的电梯。
电梯上行。
叶青洲机械地摁开寝室房门,走近几步。
脚踝仍然胀痛无比。
望见书桌上日历的那一刻,却是再也忍不住了,走出几步,半跪去床边,浑身卸下气力。
眼泪无声地流着,洇湿被褥。
原本该是用泪水发泄情绪的。可如今,她越是哭着,却越觉得空虚。
身体里所剩无几的气力,都被泪水尽数带走了。
叶青洲朦胧着眼睛,摸出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