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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章（第3页）

环顾四周，天阙是深黯幽沉的苍绿色，压得低低的，闷的透不过气。周围尽是看不到尽头的漆黑，自己脚下是一条狭窄的长长道路，道路两边是不知多深的深渊，宛若一条悬于深海之上的独木桥，透露极度危险的气息。桔梗调动灵力，于双手掌心化作一团光亮捧着，为自己照亮前路。能看到前方约摸十多丈外，十几条这样的窄路交汇于一起。而每一条窄路的另一端，包括自己脚下这条的另一端，都连接着一座高大压迫的门楼。

桔梗明白了，那每一道门楼便是一个地狱的大门，而这十几条路便通向各个地狱。

她要先找出哪个是刀山地狱。

从怀中取出一张纸，纸张蕴含强大的巫女灵力。腾出一手托着纸，置于唇前一吹，便有一片白色灵光化成的蝴蝶自纸上飞起，散如满天星，各自飞向不同的门楼。

放出这些蝴蝶後，桔梗便向前方的岔路口走去。

待走到岔路口时，去各个门楼查看的蝴蝶纷纷飞回来，桔梗擡起手指，它们停在她手指上扇动翅膀，将情报顺着灵力传递给桔梗。

找到了，就是那座门楼。桔梗望过去，然後走上通往那门楼的窄路。

幽绿漆黑的空间里，只有一人的跫音在回荡，寂静到可怕。

忽然，脚踝上一痛，被什麽抓住了，阻止她前行的路。桔梗低头，脚踝上痛楚还在加剧，一只黑漆漆的手抓着她，一张同样黑漆漆的布满凶残与扭曲的脸孔，自深渊中爬出，狰狞地瞪着桔梗。

“女人……不，这灵力是……巫女……巫女也下地狱了……”

一个个人影从深渊爬出来，争先恐後，就像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的蚂蚁。前面丶後面，宛如不断繁殖的黑虫一个扒着一个，一个踩着一个往上爬，每张脸都是碳化的扭曲狰狞，每一副躯体都像僵硬怪诞的行尸走肉。他们哀嚎，他们怒吼，他们幸灾乐祸，一双双手抓住桔梗的两只脚踝，层层上叠。

“连巫女也下地狱陪我们……留下来，留下来……所有来到地狱的人都不许走……”

“和我们一起挣扎沉沦，永不超生……”

极致的痛顺着脚踝爬到全身，一双双手叠到桔梗的膝盖，还在向上。越来越多的人从前面丶後面丶两侧爬出，在她的前路扭曲的堆成一座人山，咆哮着，狂笑着，然後张牙舞爪爬行着要将这误入地狱的巫女吞没。

“退。”

巫女口中发出平静凛然的一声。

随着如水眼眸中划过坚毅的光，紫色灵光自巫女身上散射而出，以摧枯拉朽之势在刹那间激荡，周身无数亡灵被刹那震飞，哀嚎着跌进深渊。紫色灵光围绕桔梗的身体舞动，如一朵绽开的火焰兰高高升起。

美丽而清冷的身影在灵光的包裹下，一步一步走向门楼。再没有亡灵能靠近她三尺之内，全被火焰兰形状的攒动灵光阻挡在外。

从巫女体内散射出的强大灵力，就是最令人畏惧的高山。亡灵们不甘地扭动着丶嚎叫着，不敢再靠近。她向前一步，他们就退一步，她一步步走过长长的地狱之路，到门楼前时，被逼到此处的亡灵们仍不肯退回深渊，他们一个叠着一个堆成比门楼还要高的山。他们的身躯有的挂在屋檐上，有的趴在城墙上，依旧在不甘地喊着：

“留下来，巫女……你留下来……”

桔梗开口，平静中蕴着一抹悲悯：“我不能留下来，我来是为了寻找一个人。”

他们更加失控地呐喊：“凭什麽？我们在地狱生不如死，你既然来了，就别走啊……凭什麽同样是恶贯满盈的罪人，你可以带他离开，我们的灵魂却要永远在这里承受酷刑……”

“掏心挖肠，下油锅，火焚，冰冻，重温最可怕的经历一次又一次……为什麽我们不能解脱……巫女，为什麽……”

桔梗心中是动容的，哪怕恶贯满盈之人，也是这天下这苦难世道的苍生。妖怪横行，战乱不休，人命如蚊，恶贯满盈之人如堪助，也孤零零死于大雨之中，渴望能有人救赎他的灵魂。

但，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人，也要为它的所作所为付出果报，也要为它伤害过的人付出等量的代价，方才能功德圆满升天安息，不是吗？

“我不会留下来，我要带走的人也并非因偿还罪孽而来此。”桔梗的声音如水云流淌，漆黑的深渊荡开圈圈回音，如佛陀的呢喃。

“但我会试着净化你们的灵魂。”

结印丶念咒丶双手起决，清净的灵力以自身为中心，像涟漪圈圈荡开。如山般堆叠的亡灵们在片刻的怔愣後，就如同于大旱间终于等到天降甘霖，他们疯了般地扑向灵力之光，争先恐後地丶像朝圣一样，哭着跌跌撞撞爬去。

覆在桔梗身上的火焰兰灵光，蓦然照亮整座地狱。如菩萨垂泪，她闭上眼睛。

再睁眼时，咆哮声丶哭喊声已远去。面前再无亡灵，整个地狱再度只剩下自己一人。

而门楼，打开了。

奈落……

心里不禁念着这个名字，桔梗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