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舟
楚秋池从未觉得自己受了什麽委屈,那些全都压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也并不觉得不该是自己一个人承受的。
他既有心做出这藐视君权之举,就担得起此事所带来的後果。
自己比钟未期年长四岁,也知道亲人离世会有多大的打击。
他太了解钟未期了,他知晓钟未期的重情,知晓钟未期对家的眷念。
所以钟未期无法忍受亲人离世,无法忍受自己的家变得支离破碎。
这种情况下,楚秋池不可能容忍自己强迫钟未期抛弃本身的情绪来跟自己一起做这些逆贼之事。
对钟未期太不公了。
现在看见钟未期难掩心疼,自责的脸色,楚秋池怎会不知他心中都在想些什麽。
无非是认为只顾自己心情,让他在身子差的情况下挑起大梁,所以内疚,难受,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质问自己这些时日是否太过于疏忽。
被这麽放在心尖上疼,楚秋池心口像是被糖水裹住,浑身冒着甜味,但他不希望钟未期为了他指摘自己的不是。
楚秋池轻叹口气,擡手拿下绕着自己发丝的手指,在钟未期略显茫然的神色中,招手示意他低头。
钟未期不明就里,但还是无条件顺从的低头凑过去。
在钟未期靠近後,楚秋池把手放在他的头顶轻轻揉了几下,好看的眉眼弯起,嘴角带着纵容抚慰的笑意。
“只需去做你想做之事,等你做完,再来哄我,好吗?”
似乎觉得这麽一句还不够,又补了句“我不怎麽好哄,小将军最好赶紧做完手头上的事再来,若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定是不依的”
世间男子大多不喜有人碰自己的头,钟未期却是被楚秋池揉得身心舒畅,恨不能每日每时每刻都被这麽揉一会儿。
他就这麽俯着身,低着头,听完了楚秋池故作毫无震慑效果的威胁。
秋池哥哥,怕是最好哄的,钟未期默默想道。
钟未期轻笑出声,凑过去用鼻尖对着楚秋池的鼻尖,跟动物一般蹭“别说秋池哥哥不依,若是这麽轻易原谅我,我都不依”
两人在前厅温存,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十分刻意的咳嗽声。
钟未期和楚秋池同时偏头看向外面的院落,江泱站在院落中央,神情严肃不茍言笑,手攥成拳头抵在嘴边跟命不久矣一样止不住的咳,眼神还时不时往前厅瞟。
钟未期眉峰一挑,跟楚秋池对视後直起身,跟在楚秋池的身後走出前厅,站定在江泱面前,幽幽道“谁教你的损招?云山?还是宋青壁那臭小子”
江泱看见这俩人听到自己的暗示终于走出来,缓缓把手放下,又恢复到了平时稳重又极其不耐的样子。
被钟未期一问,毫不犹豫的供出幕後主使“申旭”
正在海边指挥手底下的人帮着准备柴火的申旭突然打了三个响亮的喷嚏。
申旭打了个冷颤:“奇怪,我穿得挺厚的啊”
得到意料之外的答案的钟未期哑然失笑,是真没想到申旭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彻底打入内部开始出馊主意。
楚秋池倒是没什麽大的反应,自从上次不小心撞见申旭和云山,宋青壁一起偷摸打叶子牌,他就知道这几个人一早便达成了深厚的友谊。
被这麽插科打诨一下,钟未期郁闷的心情也好了点。
他自然的揽住楚秋池的腰,问起了火化需要的东西准备得怎麽样了。
他们一群人关系都好,钟寒青生前虽然看着严厉,但真接触起来才知道这位老将军性子比钟未期还好,所以这次离世,不少人都帮着忙活,想出份力,也想让钟未期轻松点。
钟未期知道不让这些人做点什麽他们铁定心痒,也不拦着。
江泱粗略在脑子想了下,一个一个说“申旭和宋青壁在准备柴火,云山去拿骨灰瓮,啸虎营的弟兄在准备孝灯吉灯那些东西,就等你带着出殡了”
钟未期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先带着楚秋池往灵堂那边走,还顺带跟江泱嘱咐“留几个人就行,你们去府门口等吧”
走到灵堂门口,映入眼帘的就是云山拿着骨灰翁,表情怔愣的站在灵位前。
云山鲜少有在大事上出问题的情况,楚秋池不由得多想,敛下思绪走过去,屈指在云山额头轻叩。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