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如晔圈住他手腕的手一颤,险些落荒而逃。
他听懂了段戏生的言外之意,自己越界了。
想退缩,想逃避,想视而不见的情绪在此刻席卷全身,可在看到段戏生脊背鞭痕时,又全都消失殆尽。
他想,既然越界了,那便不回去了。
“可以不是。”
可以不止是伶人和看客,可以是能关心对方丶做任何事都称不上“越界”的关系。
四个字,打得段戏生猝不及防。范如晔像一粒独属于他的解药,身边人让他去接近,成功後便可获得新生。他无数个深夜试图摸清对方的性子,可自己的法子连一半都没用到,那粒解药就自己到了他身边。
心甘情愿低下头颅丶忐忑的等自己将他留在身边。
灵药向重病之人低头,多麽骇人听闻。
等不到段戏生的回答,范如晔似是懂了什麽,把人放开,将离开的路放到他面前:“你走吧。”段戏生被这声委屈的声音拉回现实,看见了不安又逼迫自己放手的范如晔。
他的睫毛轻颤,不可控的情绪溢出。
无法逃避,段戏生不得不承认,他不愿看见范如晔露出这种脆弱的表情。
不知从什麽时候起,或许是那天通红的耳,亦或是闪烁的眼。
他伸出手,跟当初不合规矩开口时一样,碰上了范如晔脸侧,动作轻柔:“不想听我的回答吗。”感受到身前人一瞬间的僵硬,他低低笑起。
“殿下想要什麽身份?眷侣,可好?”
*
他现在,或许在後悔当初将自己带在身边,大逆不道的与自己成为所谓“眷侣”。
段戏生靠在牢狱脏污的墙壁,看向投在杂草上的月色。
那日後又发生了什麽,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他们都越了界,第二日范如晔在朝堂之上给三皇子添了堵,其馀的,只有模模糊糊的记忆。
接连几日,他被抽了无数鞭子,各种刑□□番伺候,身体隐隐作痛,可跟心比起来,却微不足道。最後的结局,无非是斩首。盗取储君私印,这结局,也不意外。
门外传来狱卒谈论的声音,段戏生没擡头,闭眼躺在月色下。
与那人都能触碰到的月色。
“段戏生,出来了!”狱卒把门打开,朝里面的人喊了声。
段戏生从杂草坐起,心中不解却什麽都没问。他现在不过阶下囚一个,有何资格妄图从旁人口中问出答案。被架着走出牢狱,他突然看见了太子府的马车。
是来报复的?
可接下来的事,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马车旁一女子朝他走来,颔首:“段公子,太医在马车等您。”
太医……
段戏生不由得想,范如晔到底要做什麽呢?他一个将死之人,一个骗子,值得派太医过来?
这麽想了,也就这麽说了:“荨春姑娘,陛下迟早会处决我,太医治病救人,对我用毒,怕是不妥。”停顿一瞬,笑起来,“殿下若实在气不过,便对我鞭尸好了。”
说完,四周都安静下来,马车上下来一人,男人身高腿长,面色阴沉,风雨欲来。他说话时压抑怒气,但似乎并不成功:“死对你而言,太轻松了。”
没想到范如晔会在这里,段戏生整个人愣在原地,直到对方怒气冲冲的把那根玉簪扔下断裂,骑着马离开後,他才回过神。
面前的玉簪碎裂成两半,段戏生小心捡起来,拿在手中,一滴泪珠不可控落下。
他手止不住的颤抖,嘴角挂着自嘲的笑:“他做了什麽?”
荨春沉思一番才弄清话中的他是谁,半晌,回答:“殿下用先皇後所留懿旨换了您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