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戏生不愿去想范如晔的话是什麽意思,他想离开这里,却被范如晔一次又一次的抓回来抵在门上。对方那双如墨般的瞳孔此刻定在自己身上,似有无数情绪。
范如晔看出对方的逃避,可此刻再也无法忍耐,今晚在灯会太美好了,美好到,他不愿意把人放走,让他离开自己身边。
低沉的声音继续响起:“你一直都知晓我私印上的机关,为什麽没告诉范思明。”
他伸手掐住的段戏生的下颌,迫使人跟自己对视,视线相撞,他看见了对方眼中的不安。
心中一疼,控制不住的上前吻住那双眼。
“为什麽不愿意信我呢……你分明动了心,不顾性命与范思明虚与委蛇,告诉了对方我私印的细节,却刻意漏掉了那个机关,给了我们对付他的机会。做了这麽多,还是不愿意告诉我实情,让我跟你一起对付范思明。”
范如晔看着面前僵硬的人,心像是被狠狠一只手攥紧。
“段戏生,你为什麽这麽做,”他停顿一瞬,突兀地笑了,“因为你爱我,却不信我。”
“你不愿我被诬陷,又不信我会在你说出实情後,我会相信你的话。你是小气鬼吗,这麽吝啬。”
吝啬到不给自己信任,也不给我信任。
段戏生没办法否认,因为范如晔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他当初的想法。从儿时被培养二十多年,他被灌输最多的,就是不能轻易交付出信任。他爱对方,可也无法全身心信任对方。
爱胜过信任,所以无心人有了心,用自己的命换爱人平安。
哪怕代价是永不相见,阴阳两隔。
段戏生似乎是累极了,只是无声跟范如晔对视,眼角泛起泪花。
对啊,我是小气鬼,你为什麽要缠着我这个小气鬼呢。
一时之间,他们谁都没说话,最後是在那滴泪落下的瞬间,段戏生兀自开口:“可我还是骗了你,范如晔,回不去的。”
从我开始接近你时,就注定回不去了。
范如晔被他的话彻底气笑了,语气带着一丝阴鸷:“所以你现在还要骗我吗?若是回不到过去,那我们就去将来,没有人将你困在原地,你要跟我走吗?”
段戏生,你要跟我走吗?走到由我们创造的未来。
良久,段戏生都没回答,范如晔叹口气,手指细细摩挲身前人的眼角,拭去了泪:“你这是惩罚自己还是在惩罚我?”
这句话一出,段戏生才终于开了口:“没罚你。”
范如晔手一顿:“那就别再骗我。”
段戏生明知不该搭话,却还是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在惩罚他:“不骗你。”
“那还爱我吗?”
段戏生下意识想否定,范如晔又说道:“你说过,不骗我。”
无法,他阖眼,开口时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嗯。”
范如晔得到满意的答复,眼中划过转瞬即逝的光:“想跟我走吗?”
段戏生无法骗自己,他是想的。
可这些日子始终认为自己没有那个资格,不该再把对方拉到自己的污泥中,落得一个万劫不复的地步。
范如晔像是知晓对方在想些什麽,誓要把对方的心结解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没有你,我现在只会更糟,你从没有对不起我,你救了我。”
在段戏生陷入无休止的自责和愧疚中时,范如晔告诉他——你没有错,你救了我。
我把自己当成罪人,可你却把我当成恩人。
他又想起了范如晔不久前的话——你这是惩罚自己还是在罚我。
所以……自己的逃避,对他而言,是惩罚吗?
他像是个迷茫的旅人,可在此刻,有人拉住了他的手,系上了死结,给他指了路,想要将他带走。
“范如晔。”他低低叫了声。
对方毫不犹豫的回答:“我在。”
“可以再问我一遍吗?”
范如晔明白了什麽,随後急切的说:“要跟我走吗?”
段戏生整个人都轻松下来,眼角眉梢挂着清浅笑意,他听见自己说:“好,我跟你走。”
月色如瀑,明灯高悬,被强硬解开的死结再次交缠,无人能撼动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