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绛含笑,重复一遍方才夏柳说过的话:“恭喜你,了了。”
虽然来之前就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但亲耳听医生说的感觉,又不一样。
从不见天日的四月,到如今,已经过去半年之久。
站在此处回头看,昨日种种,恍如做梦一般让人觉得不真实。
“是我应该谢谢你才对,姐姐。”
陆今遥冲她眨眼,外人面前,她又对沈绛用上了“姐姐”这样的称呼。
这样人前的乖巧与人后的乖张形成鲜明对比,沈绛捻了捻指腹。
不远处,夏柳端着水站在饮水机旁边已经喝上了,她一手撑住身后的桌子,将这幕收进眼底,迟迟没有过来。
等陆今遥中途出去上厕所,她才唤了一声沈绛:“我听你大姨说,你下个月要回广阳了是吗?”
“嗯。”
“她和你一起去?”
沈绛听出来夏柳有话要说,从靠姿调整为抻直腰背,迎上对方的眼神,安静等待后文。
夏柳缓缓走近,将杯子放回桌面:“你上次咨询我的问题,有好转了吗?她还是那样……依赖你?”没拿捏准该要用怎样的词语去形容,夏柳随便挑了一个。
沈绛摇头:“没有。”
不仅没有,甚至更甚。
从前往后推,仔细算算也已经有三个月了。
沈绛偶尔会想起夏柳说过的话。
夏柳说陆今遥对自己,只是创伤后依赖,但其实更多的时候她会刻意地去忽略这件事情的存在,一时也不知道是在骗陆今遥,还是在骗自己。
或者说,她只是想要沉浸在当下那种两人亲密无间的关系里,哪怕心里知道,这种感觉,只是虚妄的泡沫。
“那你准备怎么办呢,就这样继续下去?”
夏柳抱住肩膀,转动椅子看向她,表情凝重:“有件事其实一开始你问我的时候我就该说的,当时我只考虑到了她的病情,所以忽略了你,但就这次复诊的结果来看,她很好,复发的概率基本为零。”
“所以,你可以多考虑考虑你自己了。”
“如果她这种依赖会让你产生困扰的话,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进行关系中止。”
算是医生的友情提醒,夏柳将其中的利害与人分说明白,没做太多的干扰。
两人聊了会儿,话题又转到了其它事情上,没说两句,陆今遥从门外折返进来。
沈绛看着进门的人,有些诧异她的速度之快,明明刚离开没两分钟。
陆今遥出声解释:“我没拿卫生巾,东西在你包里。”
她指指沈绛放在另张椅子上的包包,多看了桌后方的医生一眼。
沈绛伸手把包拿过来,很快将东西翻出来给她:“去吧。”
没在医院停留太久时间,只是从厕所出来后,陆今遥的情绪有一点不太对,肉眼可见的话变少了,情绪也不太高涨。
问及晚上想吃什么的时候,陆今遥一反常态地表示没什么胃口。
没胃口,但下午在电影院买了大桶爆米花,吃得一点不剩。
陆今遥自己也觉得这话有些站不住脚,她皱皱鼻尖,又说:“肚子有一点不舒服,痛经。”
今天是她来姨妈的第三天。
沈绛熟悉她的身体,且不说陆今遥鲜少会痛经,即便会痛,也只会在第一天的时候有那么一点。
即便知道对方是在说谎,她也没戳穿,仍旧温和地说:“既然不舒服那就回家吧,不在外面晃了,等晚点你再看看想吃点什么,我们叫餐厅外送。”
陆今遥再也受不了这种粉饰出来的温柔。她别过脸去,看窗外的车水马龙:“好。”
等回到家,陆今遥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将房门带上,把所有的一切,包括沈绛,都通通隔离在外。
她说:“我很不舒服,想要睡会儿。”
于是筑起了高高的围墙,厚实的屏障。
突如其来的情绪,没有半点遮掩地释放出来,让沈绛看到。
沈绛便知道,这“不舒服”的由头,是自己。
那么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其实也很好猜。
陆今遥不像她,在逐渐康复后,感知爱的能力逐渐恢复,这使她不会再像之前生病时那段时间一样去患得患失,没有自信。
陆今遥的开心或是沮丧,都会明明白白的让你看到。
所以沈绛知道,大约是对方去厕所时中途折返回来拿东西,站在门外听到了一些什么。
她没解释。
但陆今遥将自己关进卧室以后,就一直没出来。沈绛有些担心,又觉得不吃晚饭不好,于是在八点的时候,第一次敲响次卧的房门:“了了。”
“你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