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雕塑般在车里一直坐到夜幕四合,容予将最後一根烟掐灭,深邃漆黑的一双眼微擡,直直望了一眼窗外单元楼,五楼已经彻底关上的那扇窗户。
原以为小兔好养,却原来只是他以为。
高敏又高心防的小兔,口口声声说一切都只是因为协议的小兔,说以後都不要联系时眼圈红红的小兔。
从前黏着他,现在又推开他。
看起来不想跟他有牵扯,却又在说着一切都结束了时还偷偷留意了他手擦伤这样泄露柔软的事。
容予起初过于关注少年对周迎的态度,找到人後,听见原来是一场误会,又以为症结在这里,误会解开,小兔会愿意跟他回家,直到又被拒绝,他才发现,没有那麽多理由,这只从前乖的不行的小兔,就只是想逃。
苏意眠只是想从他身边跑走。
从前一味的乖顺,那些所谓的黏人的表现,都只是因为被他“强迫”了。
“强迫”两个字,容予今天从苏意眠口中听到了很多次。
原来这三年,耳鬓厮磨丶朝夕相对的三年,对苏意眠来说,都是被那份协议,被他,给强迫的麽。
容予忍不住想,如果强迫可以换来想要的,那没什麽不好。
将逃跑的小兔抓回别墅,放在他精心打造的舒适的窝里,给他戴上锁链,拷在床上,只能待在他的身边,做被他强迫着豢养的小兔,只能依附着他生存……
那样,小兔会乖吗?会恢复成从前的模样吗?会和以前一样用漂亮的眼睛望着他,冲他喊好听的称呼吗?
容予手指轻点的动作未停,仔细思考着,看起来很认真地在考虑着脑海里的构想。
但很快,他就否决了这个念头。
那样他或许会变乖,会离不开他。
但容予想起之前会主动拎着小蛋糕出现在他办公室里的苏意眠,想起带人参加晚宴时主动挽着他对他笑的苏意眠,想起很多个夜晚跑来跑去在厨房里给他准备夜宵的苏意眠。
锁起来,锁在床上,就见不到那样可爱的兔子了。
那不是容予想要的。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容予并不想像那样把人给抓回去。
会把人吓坏的。
--
苏意眠在卫生间换好衣服,手上拿着刚给自己涂完的那管药膏,收拾好自己准备出门时,他找了找雨伞,却没有找到。
出门的念头本就不那麽坚定,现在遇到一个很小的阻碍,他心底就开始有些动摇起来。
犹豫地站在客厅里,苏意眠垂着眸子捏紧了手中的药膏,一步一步又走回卧室的窗边,从窗户往外看去。
刚才走出去时将窗户的缝隙给关上了,这会儿雨丝被彻底隔绝在外面,雨也下的更大了些,苏意眠再次往方才车停着的楼下看去,然後发现,车已经不在那里了。
容予走了。
苏意眠怔了片刻,眼睫轻微颤了两下。
……走了就好。
他放下拿着的药膏,将敞开的窗帘拉上,一个人安静地又回到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换回睡衣,最後以一个头朝下埋着脸颊的姿势趴在床上,关灯睡了过去。
之後的几天,苏意眠没有课,他陆陆续续将需要置办的东西补齐,同时通过中介加上了房东的联系方式。
房东人很好,说房子里的一些电器和家具都太老旧了,怕出事故,原先就打算换一批,但一直没时间。听说苏意眠刚搬进来,他就问过了苏意眠的意见,然後约了一个时间,说安装师傅会上门替换老家具,麻烦苏意眠给开门看着一点。
安装师傅上门的那天,苏意眠有些惊讶。
原本以为只是替换个别家具,但用了半天的时间,等师傅们收拾好旧的那些物件走後,苏意眠看着几乎被换了个遍的室内家具,觉得房东大概是记错了原本的布局,还多添置了很多原先没有的东西。
他在微信上跟房东道谢,房东热情地说不用,说这样也是为了之後好租。
苏意眠不觉得房东的话有什麽问题,没有多想,道完谢後就没有跟房东再联系。
他找了一份家教的兼职,然後在校园网站里应聘了一家摄影公司的实习,实习面试的时间在下周,他这几天一直在为这个面试做准备。
摄影公司名叫“迎白”,公司地址离桐林小区大概五站路的距离,苏意眠面试那天提前了半小时到,工作人员给他发公司宣传册让他先坐在休息区稍後,他道谢後接过来,翻开後看见股东介绍页时,双眼有些意外地睁大,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