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行至入夜,他们也没走到能下脚的地方,还是和昨夜一样,寻了个不挡道的空旷地,无深划了法圈,萧竹立起火堆。
大概是想着无深所说的那些,萧竹今夜并没有直接就啃馒头,他将一只小树枝洗净擦干,用剑把小树枝削得平整,串上馒头,在火上慢烤。
火烤的馒头虽然吃着上火,但到底烤热了,比吃凉的要好。
等烤得馒头表皮有些焦黄,他把馒头给无深递去,一只手比划道:“给你的。”
无深看着他比划的沉思,没看懂,还是接过道了句谢。
萧竹答应了教他手语,可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尽管他勤学好问,这麽一下午,他们边走边学,无深也只学会了最简单的一些。
现下到了有泥沙的地方,沟通也比路上要方便了少许,无深便他方才比的是什麽意思。
萧竹写下意思,看他偏侧过脑袋来看的样子辛苦,主动坐到他身旁,全然不记得昨夜自己要对方遵守的约定,边吃馒头边教他。
无深有些笨拙地给他比划了一句话,萧竹点点头认同,“你学得很快。”
授课结束,无深盯着火堆看了片刻,思虑之後,还是对萧竹问:“你双耳无异,除非天生,否则不可能是哑巴。。。。。。你是天生便不能说话吗?”
萧竹没有隐藏,摇头否认,写:“是儿时受伤,伤了喉咙。”
“是何时受的伤?”
“十一年前,七岁。”
听到此处,无深不知想到了什麽,双眼微微睁大,他快速移开注视着萧竹的目光,拳头悄悄捏住,松开後问:“没有去寻过大夫医治吗?”
“寻过,没医好。”萧竹没注意到他方才不寻常的神情,擦掉无深已经看完的那些字,继续写:“且贵,父亲亦病,需买药吊命。”
哑了和命相比,命要重些。萧竹从小懂事,于是他放弃医治嗓子的机会,把钱都丢给爹爹买药,萧书客这才活到了半年之前。
到如今再想治,也不知还有无可能。
夜里寂静,最杂的也就是火堆燃起是劈啪作响的声音,馀下虫鸣鸟叫,是属于月亮和夜风的。
无深沉默之後萧竹也没有再写什麽,萧竹才要把木枝放下,就听无深道出另一问:“你可知道。。。。。。可去过明华寺?”
这一点萧竹无法给出他确切的回答,只老老实实说,自己从小便随父亲游历四方,寻着他从未谋面的母亲,去过的地方数不胜数,明华寺大概也只是他走过的其中一地,记是记不大清了。
“若你说最近我到过的地方,那我还能记起。”萧竹确定他看完,用脚擦掉先前写的,不想再聊,“夜了,安寝吧。”
丢下小木棍,他走回行囊和骨灰放置处,侧躺下,就要安睡。
无深坐在原地没有动,他偶尔向火堆里丢木柴,让那堆火不要熄灭。
火堆依旧劈啪作响,盏茶之後,无深擡眼向他,半晌,问:“可睡了?”
周遭又静了一会儿,萧竹的脚向後拨了拨——没睡呢。
“我改变主意了。”无深说着,看见人稍稍侧过脸,用一只眼睛看他,“我识得一名圣手,能治许多痼疾,我们去找他。”
萧竹翻身比划:“不必。”
无深铺垫说:“你当全是为你?我先是为我这不成器的身子,再是为你。”
“为我作甚?”萧竹万分不解,起身从火堆里抽了根还在着的树枝,“我与你本就不相识,何必要为我?”
“你想知道?”无深看萧竹果真点头,便抛下诱饵:“你随我去,之後我便告诉你。”
萧竹若有所思地看向身旁的骨灰坛。
无深忙道:“你不想和你爹说话吗?心中所言,谁能听见?他已在九泉,又如何能看到你同他比划什麽?唯有声音,可传八方。”
萧竹生出一丝心动。
无深追击道:“还有你那母亲,若你真的寻到了她,你不想当着她的面唤一声‘母亲’?”
心动又增添了些,萧竹看着无深,听他再道:“既然你父亲是要寻她,那她便不是故意将你抛弃。你父亲念着她,她何尝不想你二人?”
萧竹没有立刻踩入陷阱,他丢下木棍再度躺下,依旧翻过身去,这夜却怎麽也睡不着。
直到第二日。
萧竹想了一夜,觉没睡好,问题却想得清楚——总归没有坏处,试试也未尝不可。
想着,他看看父亲的骨灰坛——父亲应该不会因此介意自己没有早点将他安葬。
于是待无深起身,他便去拉拉无深的袖子,在他面前点头,比出昨夜刚教给他一个手势:“我同意了。”
***
“你所识得的那位圣手是何人?”
无深的手语学得快,几日下来能看懂萧竹比划的一些话,只是这样一句还要萧竹放慢速度重新比划,他才能完全理解。
“他其实是我师傅的师兄,也就是我的师伯,法号怀清。”无深看懂後给他解答,“在我被师傅带回明华寺之前,师伯已不在寺中修行,他尘缘未了,便离开了明华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