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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兄溘然长逝,想必还不知你我叔嫂之间的事,我们也该到他坟前喝盏交杯酒了。”◎
食客端走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坐在支起的小矮桌上,加完辣椒和醋,边吃边闲聊。
老婆婆递给姮沅一个鲜果子:“姑娘歇歇吧。”
那果子刚用清水洗过,姮沅便没有同老婆婆客气,咬了一口,果肉又脆又甜。
那两位食客不知是吃多了酒还是今日谈性大发,竟然在这小小的馄饨摊上指点江山,上论皇帝,下谈大司马,言之凿凿大司马不臣之心已久,这江山不日必然要改姓。
姮沅紧张地看向谢长陵,他坐在芸芸衆生间,但气质委实出挑,鹤立鸡群,姮沅很容易就在一片乱臣贼子的骂声中寻到了他,他察觉到姮沅的视线,便回以一笑,似乎完全没有听到那些骂声。
那两个食客说得正起劲,又提起谢长陵弑君的旧事来。
姮沅生长在小村落,天高皇帝远,村民们更为关心当地县令和衙役们的性子心情,那些朝政的事离他们实在是远,因此这还是姮沅第一次听说谢长陵弑君的事。
她只觉骇人。
先帝为求雨听信国师谗言,到处捉适龄的孩童,姮沅倒是知道,她那时已经超龄了,很安全,可村里那些有年满八岁的男童女童的家庭却惶惶不可终日,村里的气氛绝望又压抑,以至于过了这麽多年,姮沅还是没有忘却。
只是她不知道谢长陵竟然也会被选中。
她对谢长陵的了解不多,但至少在谢长明的嘴里,他这位堂弟自小聪慧,足智近妖,有些天命所归的意思,谢家一向对谢长陵寄予厚望,可原来当皇权倾轧而来时,就算是谢长陵也会被放弃吗?
姮沅觉得很意外,再看谢长陵听到这些过往,仍旧风平浪静的模样,倒叫姮沅开始琢磨,这会不会是谢家的计谋,故意如此,只是为了弑君成功?
她正瞎琢磨着,老婆婆又递来干净的果子:“这些都只是猜测,毕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老皇帝是小郎君杀的。”
先帝的死因是惹怒龙王,暴毙而亡。
确实没有提到谢长陵。
可想到先帝驾崩後,几个世家迅速联手,争权夺利,挟天子以令诸侯,也确实难以撇清关系。
况且若谢长陵没有做过,为什麽不将这些人以口舌之罪抓捕处死?
姮沅只在心头腹诽,她现在已经学聪明了,知道该怎麽将话藏在心里。
老爷爷甩着袖子:“莫论国事!莫论国事!不知情的还以为先帝驾崩时你们都躲在床下亲眼看着,仔细金吾卫经过听到了将你们逮起来。”
那两个食客撇撇嘴,但碍于金吾卫的威势,还是止住了话头。
谢长陵这时候才起身,道:“走了。”
老爷爷忙道:“小郎君稍等!”
他从木车的肚膛里掏出一篮脆果:“今日不知小郎君要来,也没什麽旁的好物相赠,这是老婆子清晨进城的时候在路边摘的野果,给小郎君和小娘子尝个鲜。”
那篮果子个头不大,胜在新鲜,但再新鲜也不过是野果而已,姮沅以为谢长陵定然看不上,不会接,却不想他竟然拿了过
来。
这比看他坐在街头小摊上吃一碗馄饨,还要叫姮沅惊掉眼珠子。
姮沅道:“大司马与他们是旧相识吗?”
谢长陵把篮子塞在姮沅的怀里,自个儿取了个果子咬了两口——方才就见姮沅吃这果子吃得开心,可她只顾自己高兴,谢长陵等了半天也没见她想起该给他送一个。
小没良心的,亏他还巴巴骑了马,带她赶了二十里路就为了哄她多吃口东西。
谢长陵道:“确实是旧相识了。”
姮沅道:“真意外,大司马竟然会与平头百姓结交。”
她总觉得今晚的谢长陵很陌生,竟然带她下山找吃食,还能随意地坐在街头吃碗不起眼的馄饨,居然还跟一对老夫妻相识,若非那对食客突然出现的议论,姮沅都要怀疑世上是不是有两个谢长陵,她究竟认识的是哪个谢长陵。
谢长陵道:“十四年了,论起源头,还是那场祭祀。”
姮沅怔了怔:“大司马当初真的被选做了灵童?”
谢长陵道:“骗你是小狗。”
谢长陵负手漫走,在花灯人群中穿行,闲适地如闲庭漫步:“怎麽,很意外?没想到我也有过那麽弱小悲惨的日子?是不
是後悔我没死在那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