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陵只是用眼风捕捉到了一些阿暖的身影而已。
姮沅笑了下,低着头整理了番并无褶皱的衣衫下摆,才慢条斯理地道:“阿暖一直都很喜欢你,虽然嫁给小皇帝很痛苦,但因为是你的吩咐,所以也就嫁了,後来你出事,她看到我後也是第一时间来关心你的安危。你去看看她吧,小姑娘好歹也替你受了好重的伤。”
她擡起眼,看到谢长陵微微发怔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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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陵陪姮沅回到了栖凤殿。
阿暖是栖凤殿宫女,受了伤之後自然也被安置在了栖凤殿的後罩房里,因为有谢长陵的丰富且阿暖救驾有功,早有太医提着药箱急匆匆地赶来替她治伤。
谢长陵对姮沅道:“你要跟我一起过去看她吗?”
姮沅笑着摇头拒绝。
她目送着谢长陵往後罩房去了。
阿暖的伤其实并不算重,毕竟十七娘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手腕没什麽力气,後来再被小皇帝折辱得形销骨立,更是孱弱得不得了,那一扎虽然用尽了力气,也只扎进去了一点,後来是阿暖在轿子上咬着牙又往里送了一段,才多出了血,但太医也很快就取了出来。
宫女将浸血了的巾帕放进水盆里,绞出了一盆血水,端出去的时候恰恰被谢长陵看到了。
後罩房是宫女住的地方,里面狭小拥挤,谢长陵站在外头,把太医叫出来问阿暖的伤势,太医琢磨着阿暖救驾有功,长得也不赖,兴许会得有新的机遇,于是将阿暖的伤势往重了添了一两层。
谢长陵颔首,吩咐:“救活她。”
他透过窗,看到阿暖躺在床上,黑发披散,苍白着小脸,睫毛盖出小片的阴影,很可怜的样子。
他吩咐等阿暖的伤势稳定了些,就挪到清露殿去。
栖凤殿里就有人猜阿暖是不是要封妃了,但她做过前朝的皇後,皇帝真能让她封妃吗?但最近百年也不乏这样的例子,皇帝或许真有这样的想法。
姮沅笑眯眯地听着她们的讨论,等到听说晚上谢长陵是先去看了阿暖再来看她,她更是眉开眼笑。
晚上谢长陵拥着她,没做什麽,但也没睡着,姮沅在他的怀里动了动:“在想阿暖?”
谢长陵:“你怎麽知道?”
姮沅:“我随便猜的,毕竟很少有人能救你。”
“倒也不是,战场上我救过别人,别人也救过我。”谢长陵顿了顿,“但不一样。”
军队有数年如一日的驯化,战场上大家有一致的目标,更懂得同袍少死一个,敌人多杀一个,自己活命的机率更大,当然会救他。
但阿暖不一样,阿暖没有被经年洗过脑,也没有一致的目标。
姮沅轻嗤了声:“或许她是为了讨好你,故意这样做的。”
谢长陵没再说什麽。
次日阿暖醒了,守着她的小太监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传给了谢长陵,谢长陵直到料理完政务才过来。
阿暖虚弱地靠在引枕上,唇无血色,脸色泛白,但眼睛乌黑溜圆,专注地看着谢长陵时,像一只可怜的猫。
“奴婢惶恐,竟然劳累陛下来过问奴婢的伤势。”
谢长陵没有与她客气,她双手置在床头处,吃力地伏下身给他磕头行礼,谢长陵也没有制止,冷眼看她起身後,方才道:“从前与小皇帝算计朕的时候,倒没有看出你还会有救朕的一天。”
阿暖泪流不止:“虽说奴婢那时有不得已之处,但自陛下出事後一直在悔过,幸好老天给了奴婢一次悔过救驾的机会。奴
婢自知是罪人,不敢乞求什麽,只盼陛下还肯将奴婢留在栖凤殿,洒扫铺床,替陛下照顾好皇後娘娘。”
她边说边擡起脸,让谢长陵看清楚她素白的流着泪的脸,顺着她的动作,谢长陵还看见随着袖子往上拉,露出来狰狞的伤痕。
谢长陵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等你好了,朕自然会帮你证明你的真心。”
阿暖的伤拖拖拉拉熬了半个月才好。
姮沅来看过她几回,屏退了左右,告诉她:“谢长陵应当会随机给你几个考验,届时无论如何命悬一线,你都坚定地选择他就好了。只要熬过去了,他就会‘爱’上你。”
阿暖小声问:“会死吗?”
姮沅:“会有危险,但他不会让你死,但如果你不顺他的意了,他真的会叫你死。”
阿暖哦了声,姮沅不是第一次和她这麽说,她却不敢大意,牢牢记在心里,再暗示自己几次,给自己鼓励。过了会儿,她才问姮沅:“我抢走了陛下,你不会嫉妒吗?”
“有什麽好嫉妒的?”姮沅似笑非笑,“我的封後大典近在眼前,你顶多是个皇贵妃,约不过我去。”
阿暖看着她,不像是很相信姮沅的样子。可那又如何呢,她嫉妒姮沅,再不想过从前双手空空的生活,既然姮沅敢看不起她,她就有本事把姮沅的东西都抢过来。
届时无论姮沅如何後悔,也由不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