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陵蹲在她面前,用指腹轻轻抹去她的泪水,像是在爱抚一只刚被教训过後的爱闯祸的小猫,他没说原谅姮沅,也没说此事到此为止,只是把姮沅拉到怀里,揉着她。
姮沅一下子就病了。
御医提着药箱来诊脉,只说她是风寒入体,需要静养。谢长陵阖目听了,又问御医:“皇後凤体可康健?”
御医不解,谢长陵道:“皇後与前夫成婚多年,始终没有子嗣,後来又喝过避子药,可是难以生育的体质?”
姮沅原本闭着眼休息,听到这话,微微睁开眼缝,可惜御医并未给出她想要的回答。
御医道:“娘娘凤体安康,于生育一事上并无艰难之处。”
谢长陵嗯了声,御医退下。
他道:“我知道你醒着了,御医的话你也听到了,既然知道自己错了,往後就不要吃避子药,好好给我生个孩子。”
他还说:“否则,下次你再惹我生气,若没个孩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收场呢。”
姮沅的凉意从脚底蹿到了心。
她现在是真的後悔了。
能转移谢长陵注意的那个女孩不知道何时会出现,在那个女孩不曾出现前,谢长陵只会折磨她。她确实过于莽撞了,将好不容易有利于她的情势弄丢,又将自己置于那等无力的境地。
她究竟该怎麽做,才能救出自己?
姮沅没有答案。
她只好暂且向谢长陵低头:“是我的错,我不该自以为是地算计陛下,妄图将陛下的宠爱分给其他女人。”
谢长陵嗯了声:“你的错还不止这些,趁着养病的时节,好好反省吧。”
她竟还有错?姮沅愕然。
谢长陵离开後,宫人便陆续进来服侍姮沅。她们得了谢长陵的命令,只战战兢兢地服侍姮沅,却连一句闲话都不敢与姮沅
说,头几日因为姮沅还在病中,倒还算好,等她身体逐渐好转,有了关注他事的心思,这便很难过了。
终日都说不上两句话,被迫做了哑巴,整个人都无所事事地待在殿内,除了吃睡再无旁事,姮沅很快就感受到了空虚寂寞
的煎熬,她知道这是谢长陵有意在用他的权力逼迫她,姮沅也不想低头,她翻书看,自个儿玩围棋,从日升到日落,都没能说上五句话,姮沅终于有些崩溃了。
她黑着脸把服侍她的宫人叫进来:“陛下在何处?”
後宫不得打听皇帝踪迹的规矩在栖凤殿这儿不成立,姮沅很快就知道谢长陵此刻正在东朝堂和臣子们商议匈奴来贡的事,她颔首:“叫御膳房准备些吃食,我给陛下送去。”
宫人脸上就露出了‘娘娘’早该如此的欢欣鼓舞的神态。
大抵在她们这些眼里,她早就变成了全天下最尊贵最有权力的女人,又独得皇帝的宠爱,还在贪心什麽,跟皇帝犟什麽劲?完全就是在自讨苦吃。
没人能理解她。
可姮沅真想问一句,她这个皇後若当真尊贵有权力,岂能被谢长陵那般羞辱,又怎会找不到一个敢和她说话闲聊的宫人?什麽皇後,说到底,她不过是谢长陵豢养的金丝雀,喜怒哀乐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御膳房手脚利落地做了一什锦攒心盒的点心,命人快马加鞭送来,因此等姮沅提着食盒去寻谢长陵时,东朝堂的小议事会刚散,宫人替她拢着披风,却还有几句小声议论随着秋风送到她耳边。
“匈奴意欲和亲,可陛下没有子嗣也无兄弟。”
“就算陛下有兄弟也没用,居次君主说得明明白白,她仰慕陛下神勇,要嫁就只嫁给陛下,否则和亲就作废。”
姮沅原本低垂的眼里迸发出璀璨的光,她循声望向那几个摇头叹气的臣子,就连太监出来请她进去也没听到。
谢长陵议完事,正靠在椅背上养神,紧抿的唇角如刀刻般。
姮沅轻手轻脚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取出清茶和点心。
谢长陵未睁眼,忽问道:“在外面听到了什麽,这般入神,太监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姮沅:“也没什麽,只是诸位大臣说起和亲之事,似有犯难之处,便多听了几句。”
谢长陵嗯了声:“你怎麽想?”
姮沅:“我?後宫不得干政,我没有想说的。”
谢长陵嘴角泛起讥笑:“匈奴的居次君主想嫁你的夫君,你竟还把这事当政事看,姮沅,究竟是你心大,还是始终不曾将我当作你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