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无良狗仔,不知道怎麽钻空子溜进片场,把录音笔硬怼到路东祁面前,直截了当问,你妈是谁。
路东祁小小年纪半点不怵,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说:“我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大概是出于一种补偿心理,当晚,路影帝带儿子住进了沙漠帐篷。
透明的帐篷顶,路影帝亲昵搂紧儿子,陪他看月亮,数星星,讲故事。
路东祁记得,那晚路影帝的话出奇的多。不间断地讲着他这些年拍戏遇到的轶闻趣事,甚至不乏亦真亦假的鬼故事。他明白,路影帝是怕他追问妈妈是谁。
路东祁还记得,那晚帐篷外的夜空和今晚一样。
苍穹高而幽远,散落着几颗疏星,弯弯的月亮像蒙了层半遮面的云纱,若隐若现。
再美的夜空看久了也犯困,路东祁眼皮子打架的时候,门帘被掀开,高宗源钻了进来。
发扬风格到最後,宿舍让给了周蒾,路东祁和高宗源从上下铺的兄弟,进一步升华成为睡同一顶帐篷的兄弟。
“今晚月色这麽美,你该多陪陪周蒾,聊点风花雪月什麽的。”路军师上线,强打起精神献计。
两张单人气垫并排,中间隔盏汽灯,快没油了半亮不亮的。
高宗源平躺在另一边:“已经很晚了,她睡了。”
开门帘飞进只小虫子,嗡嗡嗡绕着路东祁脑袋飞,他边扇虫子,边说:“她以前可不这样,熬最晚的夜加最多的班,年年都是我工作室的优秀员工。”一看腕表刚十一点,又说,“她回来也挺好,不用加班,早睡早起作息规律。”
“在咖啡庄园工作同样要熬夜加班。”高宗源伸手调亮油灯,“采收高峰期,白天采收,晚上脱胶丶水洗。忙起来通宵达旦是常有的事。”
“你在庄园干过?”路东祁问。
“我以前也是咖二代,不过我和周蒾不一样,我从没想过种咖啡。”高宗源笑说,“可能因为我吃不了苦。我记得周蒾很早就以她父亲为目标,励志留在云南种咖啡。她还写过一篇赞颂云南咖农的作文,被当成范文贴在了教室後面的板报墙上。”
提起以前,路东祁顿时没了睡意来了兴致。
他侧过身卧佛似的手掌托头,看向高宗源:“周蒾读高中的时候什麽样啊?也像个假小子?”
高宗源拉上冲锋衣拉链,抱着胳膊说:“和现在差不多,是班里最高的女生。如果不按成绩排座位,她可能和我一样,常年坐最後一排。”
路东祁听出来了:“她成绩很好?”
巴掌一合拍死虫子,高宗源掏张纸巾擦手,说:“特别好。我是体育生和她坐的远,高中接触不多,我也知道她学习刻苦。早自习最早来晚自习最晚走,错题本是全班最厚的。考大学当然是首要目标,我也有听说她憋着股劲儿,势要赶超年级第一。那家夥是个学神,逢考必第一,後来市状元去了北大。”
“都成神了,有什麽可赶超的。”路东祁不理解,然後乱理解,“那家夥是个男的吧?周蒾该不会暗恋他,所以暗暗较劲非要和他争个高下?”
“我不清楚。”高宗源扭头,“暗恋所以较劲,你的逻辑是什麽?”
“没逻辑啊。”路东祁打哈哈,“我性缘脑。”
“我以为你了解周蒾。”高宗源顿了顿,“毕竟她为你工作了五年。”
“嗐,草台班子罢了。”路东祁自嘲,他翻个身,脸朝冲着帐篷外静谧的夜,“我呢,也以为我了解她,来庄园之後,完全不了解了。”
沉默一阵。
“兄弟,周蒾让我问问你,你打算什麽时候走。”汽灯快熄了,高宗源伸手调节阀门,似随意地,“明天走的话可以搭我车,我送你去保山。”
昏暗的帐篷倏忽亮了一瞬。
“她想我走我偏不走。”路东祁小声嘀咕,较劲谁不会,他对高宗源说,“不麻烦了。反正我闲,再呆一阵子。”
汽灯的光再度黯淡下去,高宗源索性关掉。
他在漆黑中开口:“如果你决定留下,我建议你不要白吃白住。”
“交钱嘛,没问题。”路东祁爽快道。
高宗源:“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干点力所能及的事。”
路东祁嗤笑:“我一草包能干什麽?”
空气又安静了几秒,高宗源缓缓道:“只要有心,总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