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倒霉事一桩接一桩
1澡没洗成,浑身湿透,一瘸一拐的路东祁被周蒾架回了宿舍。竹插芯不结实,周蒾两三下撞开浴室门,水声淅沥,路东祁躺在湿滑的地板上痛苦哀嚎。只穿条内裤,万幸,屁股先着的地。周蒾帮他擦干身子穿的家居服,路东祁全程“装死”没睁眼。暂时只能大字型趴床上,他整张脸埋进枕头,懊恼捶响床铺:“太羞耻了,像又被拔了一次导尿管。”周蒾忍俊不禁,坐在床边滑手机。丢人是次要的,路东祁真正在意的是,周蒾看见了他留下永久烙印的身体。“实话跟你说吧,术後第一次洗澡,我没敢开灯。男人嘛,我以为我能面对,特乐观跟串儿姨炫耀,伤疤是男人的勋章。我不是遍体鳞伤,是遍体勋章。光溜溜站在镜子前面,我才发现我不行。《机械师》那张着名的剧照你看过吗,和电影里暴瘦的贝尔一模一样。感觉扒一层皮,就能摆进实验室里当骨架标本。不对,我可比他丑多了,我不是说脸……”心里忐忑容易喋喋不休,路东祁也觉得自己啰嗦。绕来绕去他其实只想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身上的伤疤很丑?每一次停顿都希望周蒾能打断他回一句,我不觉得。直到讲不下去了周蒾仍缄默不言,路东祁支起脑袋往回看,她的手机屏幕赫然映入眼帘。一副手工刺绣。白色底布上,有疏有密深浅不一的丝线呈放射状交织重叠。“这是什麽?”路东祁有点蒙,他对当代艺术的理解只有四个字——故弄玄虚。“《星空》,艺术家赵赵的作品,是一次车祸後带给他的灵感。”周蒾说着将手机退远一些。一近一远间,每针每线仿佛産生了魔力,原本被子弹瞬间击穿的碎裂玻璃,变成了闪烁的粒粒繁星。“好玩。”路东祁会意地笑了,“你还懂当代艺术?”“不懂,上网现搜的。”周蒾停了一下,点开手机笔记,逐字念出刚刚编辑的一段文字,“刘天池老师说,演员对角色的构思,是从对生活的观察和体验开始的。生活是最好的老师,艺术创作的源泉。车祸也是一种人生体验,这期间你所经历的一切,都会成为你未来塑造角色的宝贵素材。没准有朝一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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澡没洗成,浑身湿透,一瘸一拐的路东祁被周蒾架回了宿舍。
竹插芯不结实,周蒾两三下撞开浴室门,水声淅沥,路东祁躺在湿滑的地板上痛苦哀嚎。
只穿条内裤,万幸,屁股先着的地。
周蒾帮他擦干身子穿的家居服,路东祁全程“装死”没睁眼。
暂时只能大字型趴床上,他整张脸埋进枕头,懊恼捶响床铺:“太羞耻了,像又被拔了一次导尿管。”
周蒾忍俊不禁,坐在床边滑手机。
丢人是次要的,路东祁真正在意的是,周蒾看见了他留下永久烙印的身体。
“实话跟你说吧,术後第一次洗澡,我没敢开灯。男人嘛,我以为我能面对,特乐观跟串儿姨炫耀,伤疤是男人的勋章。我不是遍体鳞伤,是遍体勋章。光溜溜站在镜子前面,我才发现我不行。《机械师》那张着名的剧照你看过吗,和电影里暴瘦的贝尔一模一样。感觉扒一层皮,就能摆进实验室里当骨架标本。不对,我可比他丑多了,我不是说脸……”
心里忐忑容易喋喋不休,路东祁也觉得自己啰嗦。
绕来绕去他其实只想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身上的伤疤很丑?每一次停顿都希望周蒾能打断他回一句,我不觉得。
直到讲不下去了周蒾仍缄默不言,路东祁支起脑袋往回看,她的手机屏幕赫然映入眼帘。
一副手工刺绣。
白色底布上,有疏有密深浅不一的丝线呈放射状交织重叠。
“这是什麽?”路东祁有点蒙,他对当代艺术的理解只有四个字——故弄玄虚。
“《星空》,艺术家赵赵的作品,是一次车祸後带给他的灵感。”周蒾说着将手机退远一些。
一近一远间,每针每线仿佛産生了魔力,原本被子弹瞬间击穿的碎裂玻璃,变成了闪烁的粒粒繁星。
“好玩。”路东祁会意地笑了,“你还懂当代艺术?”
“不懂,上网现搜的。”周蒾停了一下,点开手机笔记,逐字念出刚刚编辑的一段文字,“刘天池老师说,演员对角色的构思,是从对生活的观察和体验开始的。生活是最好的老师,艺术创作的源泉。车祸也是一种人生体验,这期间你所经历的一切,都会成为你未来塑造角色的宝贵素材。没准有朝一日你真的能入围最佳男主角,无论得奖与否,你爸……”
没念完,手心一空。
路东祁擎着手机,好笑得看着周蒾,露出“他自己都不信”的表情。
周蒾垂眼:“我不会安慰人。”
路东祁不信:“你安慰林老叔儿子的时候,挺会的啊。”
“不一样。”周蒾低呼,想说什麽,抿紧嘴唇却没有说。
冲进浴室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路东祁伤痕累累的身体一霎那撞进眼睛,带给她的视觉冲击力,可以用“震撼”来形容。他大半年前经历的严重车祸具象化了,她的冷酷与自私也具象化了。
也许他说的对,她就是个“莫得感情”的人。
眼看着她面色越来越沉重,路东祁慌了:“你可别哭啊,周蒾。”
“我没有。”周蒾别开脸。
“想哭但是哭不出来?”单手撑坐起来,路东祁贱嗖嗖往她面前凑,给演员导戏似的,“来来来,我再给你点情绪。来云南这段日子我有多倒霉,我一件件一桩桩数给你听。第一晚惊魂夜,然後是进山差点累断腿,再然後是食物中毒,接着是坐货箱吐到晕倒,昨天旧伤复发,今儿滑倒,到现在屁股还疼。”
周蒾本来也没想哭,听到这里没忍住:“谁让你光着脚洗澡的。”
“哦,不赖地滑,赖我忘换拖鞋了。”屁股真疼,路东祁又倒回枕头里,侧着脸说,“总之,我和庄园八字不合,它克我。”
“你回家吧。”周蒾轻声劝道。
“不回。”路东祁扬眉,“我不怕!我命硬!”
与此同时,外面有人敲响了宿舍门。
先是重而急促的两下,停顿几秒,变得极轻几乎听不见。
周蒾和路东祁闻声对视,産生同样预感——是董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