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蒾的话还没讲完:“我说我不恨你,但我也不喜欢你。不喜欢你随心所欲的生活态度,不喜欢你放任自流的工作态度。更不喜欢你的不自量力,手无缚鸡之力非要帮满婆婆扛咖啡果,只因为别人一句话爬山进林耽误我的——”
“够了周蒾,我要生气了!”
路东祁本来挺平静的,没想到周蒾会如此直言不讳。尤其你那句“不喜欢你”,尖锐到刺耳,一起急一上火,将手里的半个土豆像掷手榴弹,扔给周蒾。
“差不多得了,吃!”
董六一跑来想说什麽,周蒾直接转手递给他赶他走,然後正气凌然继续“审判”路东祁:“你生气我也要说。如果不是和你共事,像你这样的人,我是不会结交的。
“还有,你不觉得工作室的每个人都像大人哄小孩一样,陪着你在圈子里混吗?因为是我的工作,我必须认真对待,有时候我又觉得我的认真是个笑话。工作室其实是个草台班子,因为你是个……”
周蒾的话音弱了下去。
路东祁瞪眼:“我是什麽?!”
周蒾一骨碌爬起来:“草包。”
说完走人,任凭路东祁大呼小叫喊她回去。周蒾当然不会回去,她这番话是肺腑之言,也为故意气路东祁,气到他离开庄园最好。
因为在周蒾眼里,路东祁不仅仅是个草包,还是个懒蛋,是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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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东祁当然没有去追,凭周蒾刚才骂人不带脏字的较真劲儿,追上去必然讨不到好果子吃。
前老板受不了被前助理批斗,窝着一肚子火只能自己对自己发,他怒啃了好几块干饵块。
生嚼死咽嘴里干得像沙漠,正口渴,刚巧有人递水。
可惜是杯黑咖啡。
没糖没奶,路东祁没接。
他半扬脑袋,没好气地瞥去朱和平:“谢谢,我不喝咖啡。”
“哥们儿,喝点吧。”朱和平端着咖啡挨他坐下,“咱中国有句老话,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黑咖啡香气浓郁闻着就苦,路东祁皱眉:“你这也不是酒啊。”
朱和平眨眨青蓝色的眼睛:“在我们意大利有另一句老话,浅焙如葡萄酒,重焙如威士忌。这杯黑咖啡和杜康一样,都是高度酒。可以以咖啡代酒,解你的忧愁。”
路东祁一愣,觉得朱和平像中西结合的大忽悠。
他鬼使神差地接过马克杯,摸自己的脸:“我看起来很需要借酒浇愁?”
朱和平耸耸肩:“你看起来不高兴,周蒾看起来也不高兴。”
“我不高兴是因为她,她不高兴……”路东祁顿了顿想了想,“应该不是因为我。”
朱和平:“因为谁?”
“林老叔,一位元老级的咖农。他和周蒾意见不合大打出手,我不太清楚因为什麽,总之一个比一个固执。”路东祁说着放下马克杯,比划了几招中国功夫,最後手刀一抹脖子,“好险,周蒾差点小命呜呼。”
路东祁的表演夸张,朱和平的反应更夸张,眼睛和嘴巴齐齐放大。
“可是……假如我不胡说八道,他俩兴许打不起来。”路东祁回想着,低头陷入呢喃自语的反思,“周蒾难道是因为这个对我有情绪故意针对我?那也不该骂我是草包吧。”
“草包?”朱和平露出欲知详情的表情。
路东祁觉得自己不适合反思,脸一变没事儿人似的:“咱们聊点别的。”
瞧着朱和平的大花臂有点意思,还有点怪,又是数字又是图案,他问:“你这都纹的是些什麽?”
“我拜访过的咖啡庄园的坐标和logo。”朱和平津津乐道,介绍起每片纹身的出处,最後说,“我这次中国咖啡産地之旅,收到了很多庄园的邀请函,你知道我为什麽把第一站定在玫瑰庄园?”
想起周蒾代笔写的那篇人物小传,路东祁由彼及此道:“因为周蒾写的邀请函足够真诚,打动了你。”
“NONONO。”朱和平摇晃手指,翘起两撇小唇髭,“我翻了她微博上的照片,我是被她的美丽打动的。”
“周蒾美吗?”路东祁有疑议。
“不美吗?”朱和平的大巴掌拍响他的瘦削肩膀,老大哥一般道,“哥们儿,和女人吵架,尤其和美丽女人吵架,错的永远只能是男人。”
路东祁扬眉:“又是你们意大利的老话?”
朱和平笑说:“是我三姑父的老话。”
篝火对面的年轻人再起争执——烘焙後的豆子需不需要养味熟成——讨论半天没个定论,衆人齐声呼喊Federico。他挥手示意,端起地上的马克杯重新递给路东祁。
“这支豆子是我从哥斯达黎加带来的,自然放凉後别有一番风味,你不容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