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一个“疯”女人的史诗
1阿乐姨开口先自报家门:“我是佤族,生在佤寨长在佤寨。上头有六个姐姐,全家人都喊我阿乐阿乐,快读书啰才有了自己呢大名。“佤寨重男轻女。从我一生下来,我就认得,新谷子打下来,男人先吃,家里呢大小事情,男人来做决定。男人出克打工赚钱,女人留在屋头照顾一家老小,一辈子某翻出过家门外那座大山。她们某得一分钱收入,全靠男人养活,连买根扎头发呢皮筋也要看人脸色。“寨子里呢女娃娃某得几个读过书,我是唯一读到小学毕业呢。读过书也某得用,照样该嫁人嫁人。十八岁出嫁那天,我认得我会和寨子里呢其他女人一样,把我这一辈子全部奉献给我呢男人,我呢娃娃,我呢公公婆婆。“我男人常年不回家,一回家稍有口角就往死里打我。我实在忍无可忍要离婚,全寨子呢男人女人都说我疯啰。我确实疯啰,我是我们寨子第一个提离婚呢女人。我不光疯啰,我离了婚还要出克打工。克北京克上海,自己挣钱自己花,发誓再也不看任何人脸色!“到着上海,我一边打工一边学习,你们各晓得我最先学呢是哪样?普通话!学完普通话,学缝纫,学做保洁,学做家政,学用电脑打字,哪样能挣钱我学哪样。每天起早贪黑打好几份工,常常想啊,总有一天要把我儿子接来上海,带他去克逛外滩,爬东方明珠塔。“我从书里看过一句话,‘人生的拐点,往往出现在不经意间’。”讲到这里,阿乐姨用的是普通话,她笑看去路东祁:“我呢普通话各标准?”被点名的小路同学站起来,竖起大拇哥:“标准,比我的云南话标准多了。”“你坐你坐。”阿乐姨隔空与他碰碰杯,小酌一口,继续她的故事:“在上海打着几年工,我有天突然想赶赶时髦,学本地人克逛淮海路。逛呢路上,我看到一家咖啡店门口摆着个牌牌,上面写呢‘云南小粒咖啡’。怪啰!我就是云南人嘛,我咋个不认得我们云南有咖啡。小粒咖啡又是哪样咖啡?“我好奇得很呢嘛,卯起胆子走进克,花啰整整35块钱点了一杯云南小粒咖啡喝。我呢妈妈耶,一股焦糊味,苦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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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乐姨开口先自报家门:“我是佤族,生在佤寨长在佤寨。上头有六个姐姐,全家人都喊我阿乐阿乐,快读书啰才有了自己呢大名。
“佤寨重男轻女。从我一生下来,我就认得,新谷子打下来,男人先吃,家里呢大小事情,男人来做决定。男人出克打工赚钱,女人留在屋头照顾一家老小,一辈子某翻出过家门外那座大山。她们某得一分钱收入,全靠男人养活,连买根扎头发呢皮筋也要看人脸色。
“寨子里呢女娃娃某得几个读过书,我是唯一读到小学毕业呢。读过书也某得用,照样该嫁人嫁人。十八岁出嫁那天,我认得我会和寨子里呢其他女人一样,把我这一辈子全部奉献给我呢男人,我呢娃娃,我呢公公婆婆。
“我男人常年不回家,一回家稍有口角就往死里打我。我实在忍无可忍要离婚,全寨子呢男人女人都说我疯啰。我确实疯啰,我是我们寨子第一个提离婚呢女人。我不光疯啰,我离了婚还要出克打工。克北京克上海,自己挣钱自己花,发誓再也不看任何人脸色!
“到着上海,我一边打工一边学习,你们各晓得我最先学呢是哪样?普通话!学完普通话,学缝纫,学做保洁,学做家政,学用电脑打字,哪样能挣钱我学哪样。每天起早贪黑打好几份工,常常想啊,总有一天要把我儿子接来上海,带他去克逛外滩,爬东方明珠塔。
“我从书里看过一句话,‘人生的拐点,往往出现在不经意间’。”
讲到这里,阿乐姨用的是普通话,她笑看去路东祁:“我呢普通话各标准?”
被点名的小路同学站起来,竖起大拇哥:“标准,比我的云南话标准多了。”
“你坐你坐。”
阿乐姨隔空与他碰碰杯,小酌一口,继续她的故事:“在上海打着几年工,我有天突然想赶赶时髦,学本地人克逛淮海路。逛呢路上,我看到一家咖啡店门口摆着个牌牌,上面写呢‘云南小粒咖啡’。怪啰!我就是云南人嘛,我咋个不认得我们云南有咖啡。小粒咖啡又是哪样咖啡?
“我好奇得很呢嘛,卯起胆子走进克,花啰整整35块钱点了一杯云南小粒咖啡喝。我呢妈妈耶,一股焦糊味,苦得要死!像喝中药!太贵啰,再苦我也要把它喝完,一滴不剩!走回家呢路上,我一直在算,我吃一顿炒饭4块钱,一杯云南咖啡35块钱,我如果回云南种咖啡,岂不是会发大财!”
阿乐姨说完开怀而笑,笑声爽朗欢快,感染了所有人。
笑青年时代的阿乐姨多麽时髦,多麽风趣,多麽率真。
“我这个人呢嘛,有个最大呢优点——敢想敢干!第三天我就收拾包袱回了云南。在昆明到处找人问,哪点可以买到咖啡种子,有某得人会种咖啡。问来问克问到个云南农科院热经所。
“我一路找过克,刚好从门口走出个男呢。我管他是哪个哦,上克一把拉住他呢手,问他晓不晓得云南小粒咖啡。我运气不错,瞎碰也能碰着个农技员。那个农技员不是别人,就是周博平。”
周博平闻言恍惚了一下,匆匆拿起酒杯,发现是空的,忙又左顾右看找酒瓶。
阿乐姨压压手腕制止他:“不关事。我和你呢交情,多喝一口酒少喝一口酒都不关事。”
“必须喝!”周博平执意起身倒酒,“你的娘子军团带领佤族村寨脱贫致富,你这位执牛耳者功不可没!这杯酒,我必须敬你!”
这话夸到了阿乐姨心坎里:“干杯!”
周博平敬完,旧雨新知们也纷纷举轮流敬阿乐姨。
她摆手笑道:“酒是喝不完呢嘛,故事要先讲完。”
等大家全部落座,她重新拾起往事:“为说服寨子呢人种咖啡,我一家一家上门做思想工作。这个寨子做不通,就去下一个寨子,凡是有佤寨呢山包包全被我走遍啰。那个年代,村寨头某哪个认得咖啡是哪样东西。我解释给他们听呢嘛,愿意听呢也某得几个。还有人说风凉话,你个女人,种撒子咖啡嘛!
“我是女人,我是疯女人。疯女人想做呢事,就某得做不成呢!!”
“说的好!”困困激动高呼,率先大力拍响巴掌。
紧接着,掌声雷动。
连大师傅也忙里偷闲,拎着瓶啤酒端着只板凳,安坐店门口加入听衆行列。
醉生梦死的董六一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