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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 朝生暮死（第1页）

Chapter2朝生暮死

—04—

八岁那年的某天，是我第一次在封闭的房间里见到他，他就像是一个新鲜的丶从未涉及过的异世界生物闯入我的世界，让幼年期的我好奇又迷恋，毕竟在那之前，我的生活中除了家族的看管与要求，便是数不清的孤独寂寞，我没有朋友，没有玩具，更没有自由，我的生活被无时无刻地监控着，因为程氏继承人不需要这些虚无低廉的东西，我只需要跟木偶一样凭他们操控就行了，直到他的出现，打破了我死板机械的日子。

初见时，他木然地坐于轮椅上在阳台晒太阳，太阳光很亮，让我一下子就看清了他的模样，那是一张让人叹为观止的脸，绒雪一样的白皙皮肤丶羽毛一样轻飘飘的身体以及玻璃一样美丽的双眼叫还没有性别意识的我都被硬生生吸引了。

他所处的房间很偏僻，我是误打误撞发现的，正门被锁上了，门面上有些积灰，门把手上却没有，看来有人进去过，但门面上积灰也说明里面的物品并不受人待见，正门进不去，唯二的通道就是隔壁的杂货间，我从那个房间翻过去，设想了无数的可能，却独独没想到，里面关着的不是物品，而是人。

即便从出生起就被家族当做没有情感的机器培养丶当做面子和功勋的我都从没被这样对待过，偌大的房间里，应有尽有，可门被永远的关上，无论如何都出不去。

我一开始本来有一闪而过的他可以从窗台那样顺下去的想法，这里是二楼，想来也并不高，但在看到他坐在轮椅上时，我顺势打消了这个想法，转而迷上了他的脸。

他很漂亮，漂亮得像是童话书里人见人爱的鲜花丶宝物以及瓷娃娃，更跟我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

还让人想要据为己有。

他的胆子跟他的容貌很相似，小而易碎，在看见不知道从什麽地方爬上阳台的我时，吓得将轮椅连连往後推，说话都不会，只是剧烈地颤着身体丶满是害怕地看着我。

我在所有的程家人里从未见过这样的情绪，他们一直都是一副标准的疏离笑意，如同话剧里提前演练好的演员一样，将相同的表情传达给每一个人，所以我对他的反应十分好奇，跳下阳台不说，还在他接连後退的步伐中将他困在了一处方寸之地，他的双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起红晕，更被吓哭了，我歪着头，表示不理解：“你也是程家人吗？不过……程家人怎麽会这麽懦弱，我第一次看见住在这里的人哭。”

他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张开唇却说不出话，只是啊啊地表达着自己的恐惧丶迎着强光掉下一颗又一颗眼泪。

哭起来也很好看，我心中这样想。

但为什麽说不出话呢，是哑巴吗？我不太能明白。

—05—

接下来的日子里，由于门外的世界太过压抑丶太过让人烦躁，我一次又一次进入那个禁域，在他封锁的空间里跟他聊着一些枯燥的话题，比如今天做题做了多少丶用了多少时间丶做的什麽程度的题，我以为我们永远只会有我一个人说话，直到某天，他生涩地回应了我的话：“你丶很丶厉丶害。”

“嗯？”我听到他的夸赞，心中不由得一惊，我凑近了他，睁大了眼睛，倒映着他的漂亮脸蛋：“你说什麽？”

他缩了缩身体，整个人都被烤熟了，晕乎乎的，他抿起唇，磕巴着说：“你丶你别……朝朝，太丶近了，我……”

朝朝？

我皱起眉，打破砂锅问到底：“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他没再回我，将脑袋埋入了大他很多号的衣服里，看上去像是不太想回我的问题，我对此有些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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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来，我才从一个给他送饭丶发现我在跟他联系的下人那里知道，他竟然是我一母同胞的哥哥，大我两岁，由于先天性心脏病导致他身体严重营养不良，需要靠着高昂的营养液维系生命，程家人最是看重能力，身体方面自然是首要要求，他这种羸弱身体，也自然是入不了程家人的眼，更自然是眼不见心不烦，被关进隐秘的角落，除了送饭的下人与特定的家庭教师能够进来，其馀人都不能进来，当然，也没人愿意进来。

我倒是除他们以外的第一个。

觉得他可怜吗？也说不上，毕竟要论可怜，还是我更可怜，不过因为这个真相，我跟他有了些隐约的共鸣点。

在知道这件事後，我在第二天过去时就去问了，他一如既往在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等着我，我从阳台上跳下，他已经没有那麽怕我了，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善意，卸下了防备，还会适当地亲近我，我坐在他旁边，问他：“你是我哥哥啊？”

他仿佛对这个身份有些敏感，敛去看我的目光，紧张着沉默了很久，十分钟左右才点点头：“嗯……”

我没太注意他的紧张，只是又问：“那你叫什麽啊？”

“程丶程暮。”他这麽说。

—07—

从那天开始，我们才算清晰地有了对彼此的认知，还从我单方面的说话分享，到了双向的互说衷肠。

这方面他比我聪明，总是能够很好的解决我的烦恼。

但我就不太行了，我跟语言系统已经失联了太久太久，并不能处理这种情绪，也无法僞装成关心他的样子。

每次的我注意力都很偏，总是注意到他发红的眼睛和病态消瘦的身体，他的模样比他的情绪更能吸引我，我也会总是直接跳过他的情绪，夸他的漂亮，这种时候，他会突然红了脸，我还会在他发烫的脸颊上戳着：“这是什麽意思？”

他的脸更红了，摇了摇头，像是也不知道这是什麽一样。

我因为家庭环境缘故，造就了我一副偏执丶固执己见甚至到了极端程度的性子，我认为能够处理那些复杂情绪的他在欺骗我，我从来就不喜欢被欺骗，于是我就故意威胁他：“如果哥哥不告诉我的话，我以後就都不会来找你了。”

他好像被我的话吓哭了，连忙跟我解释说这是害羞。

我已经好久没看到过他哭了，自从我们说过心里话之後，他就变得越来越“坚强”，再也没在我面前哭过，忽然再次见到，还有些恍然，我也没体会过害羞，哪怕知道这个词语的释意我也无法实际联想到，但我开心了，这就足够了。

—08—

这样的日子过了没几个月，我和他私下来往的事情被母亲发现了，她为此大发雷霆，将他用家法教训了一顿丶警告了我以後不要再跟他来往，更为了我不再犯，把他转移到更隐蔽的房间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母亲生这麽大的气，我考差了丶落了好几分，她也没这麽发火，居然就因一个被关上丶被禁锢的哥哥就破了她多年来的固定情绪，我心里有种诡异的快*感。

我对他越来越好奇，再次不顾母亲威胁似的警告去找他。

我做题快，自然找人这方面也不会落下太多，不过半个小时，我就再次将他找到了，但由于上次的前车之鉴，会有人盯着我，我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溜进他的房间。

他的身体似乎更弱了些，如同春夏交替时随时可以凋零的花，我在那一瞬间忽然有了归属感。

他的残缺让我发现了那些隐约的共鸣点，跟他更亲密了。

—09—

时间过得飞快，我们从起初的单纯聊天互说心事，到後来的相拥而眠丶不顾伦*理的亲吻，再到後来的更深层次的话题，在无数个夜晚里同床共枕，在那间房中，背着母父丶背着家族过了整整十年，直到一张亲子鉴定生生撕开我们的关系。

他不是程家血脉，更不是我的亲哥哥，也是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他是母亲难産故去的发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