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爸爸妈妈。」阿波罗尼娅轻快地打了声招呼,「今天不出门吗?」
别出门别出门别出门,她在心里默默祈祷,但格林格拉斯夫妇根本就不理她,还是又被叫去帮厨的泡泡悄悄向她摇了摇头,她这才放下心来。
她本来没打算吃饭的,但既然迎头撞上这二位期货死人,少不得硬着头皮坐下来随便吃两口。饭桌上缪西卡才终於分出一个眼神儿给她:「不是让你穿白色吗?」
「布莱克夫人邀请我去做客,去布莱克家当然要穿黑色啦!」她的轻松适意几乎从每个字母里散发出来,缪西卡抓起手边的鸡蛋就扔了过去:「傍上布莱克你很得意吗?一毕业就给我滚去非洲吃沙子,布莱克也救不了你!」
阿波罗尼娅躲都没躲——不躲也只是砸个肿包,躲了换来的没准就是钻心咒了。「您说的是。」她柔顺地说,用餐巾擦了擦头发里的血,要是淌下来打扰到人家吃饭的雅兴,也是找钻。
「这学乾脆也别让她上了。」缪西卡愤愤地道,「在霍格沃茨学得一天比一天野!反正有O。W。Ls证书也够用,多少人两次考试加起来也拿不了九个O。」
「别说气话。」克拉托斯慢条斯理地切着煎鱼,「我们家没有这样的道理,她这一点上做得不错。」
「我今天可能会回来得晚一些,之前在丽痕书店订了几本柏柏尔语还有非洲巫术传统的书。」阿波罗尼娅等了一会儿,适时开口,「经理说还进了一些别的,让我亲自去看看要不要。」
餐桌上又没人说话了,那就是默许了。阿波罗尼娅安安分分混过最後的早餐,起身出门。
「小姐!小姐!」泡泡追着她叫道,「你的伤……泡泡给你治好!」
她技能树确实没点奶,傲罗考核和培训项目里也只有基础治疗咒。阿波罗尼娅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头发里看不见呢,没事的。一会儿我走了你就去厨房或者洗衣房躲着,就算他们叫你做什麽,做完了也马上回去,除非是我叫你,知道吗?」
「小姐?」泡泡仰望着向她温和微笑的小姐,「你真的是去面试吗?」
「泡泡只要听话就好了。」阿波罗尼娅顾左右而言他,「我无论做什麽,都不会伤害到泡泡的。」
阿波罗尼娅前脚被小精灵送出门,转头又被小精灵迎进了门。
「哦,阿波罗尼娅,是你来了。」奥赖恩满面诧异地从餐厅Ⅰ里赶出来,「我还想着是谁一大早上门拜访,来,快进来坐。」
两家虽然因为婚约的事有些尴尬,但这事儿到底也没有经长辈的手在她面前挑明,大家面上糊涂,依旧照常往来。
「没能提前给您打招呼,是我失礼了。」阿波罗尼娅甚至分外客气,「给沃尔布加阿姨带了一束应节的百合花,希望她会喜欢。」
「醒着呢,你也不是不知道她,早餐非要在床头吃,都什麽年代了。」奥赖恩笑呵呵的,布莱克家是有几分男弱的意思,「克利切,把花给你女主人送去。」
克利切飞快地闪现了一下,抱着花束听命而去。奥赖恩还想问什麽,就听见一阵踢踢踏踏的下楼声,他素来稳重的小儿子一头冲进了餐厅:「就是今天了吗?!」
雷古勒斯脸上挂着好大一对黑眼圈,精神头倒不见萎靡,以奥赖恩对儿子的了解,他这更像是因好奇而兴奋……两个孩子今天约了去做什麽吗?
「昨天下火车前我叮嘱你在家呆着,怎麽会让你等太久?」阿波罗尼娅镇定自若地微笑,「我有一份大礼想送给黑魔王,请你代为引荐。」
奥赖恩一口牛奶呛了出来。
「这丶这是怎麽……」他有些茫然,奥赖恩不像妻子那样狂热,雷古勒斯年纪轻轻怎麽就获得了标记他心里门儿清,「孩子,难道你也——」
雷古勒斯快速地丶深重地呼吸了几次,早已经镇定下来:「我先过去一趟,你在这儿等着。」
这也是应该的。伏地魔视斯莱特林如自家园中的一棵苹果树,每一颗果子都得落自己筐里,阿波罗尼娅这种长在篱笆边缘丶怎麽笼络好像都油盐不进的坏果,他心里怎麽想还不一定呢!
她淡定地又坐了回去,甚至还向奥赖恩歉意地笑了笑,一副「大过节的还拉您儿子去加班真不好意思」的模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连沃尔布加都在卧室坐不住了下来待客,阿波罗尼娅还有心思闲聊天:「……很有几个不服气的,又能怎麽办?不服就不服呗,有标记和没标记怎麽能一样呢?」哄得本还有些避而不见意思的沃尔布加连连点头,她完全不能理解丈夫的焦心,就「心大」这一点上,西里斯倒是十足十地像她。
楼上会客室的壁炉里传出点动静,奥赖恩的身体不自觉地动了一下,见妻子和小客人都神情自若,他反倒更紧张了——却是雷古勒斯引着神情倦怠的卢修斯走了进来。
「早上好。」卢修斯匆匆打了个招呼,一脸睡眠不足的模样,雷古勒斯大概是把他从新婚妻子的被窝里扒拉出来的,「那麽,就是这样了,是吗?」
他神情复杂地注视着眼前差点和他成为拐弯儿亲戚的少女。她自己或许不知道,黑魔王时刻关注着斯莱特林的动静,能被他看在眼里的学生不超过三个人。之前在霍格莫德闹的那一场,正是因为黑魔王当着许多人的面提了一次格林格拉斯——似乎黑魔王自己还是个学生的时候,就对那座「宝库」垂涎不已。後来虽然从别处获取了想要的知识,仍旧示意食死徒坚持笼络怀柔不动摇。
奈何缪西卡和克拉托斯根本就不接茬——问个问题可以,借书借笔记不行,参观藏书室更是没门儿,至於屈膝效忠,乾脆提都别提。
不是没人想过来硬的,比如贝拉。一旦做得不乾不净,又等於是把格林格拉斯白送给了邓布利多——这事就僵在那里。
阿波罗尼娅耐心地等卢修斯收回目光,才施施然起身,还有心情向布莱克夫妇道别:「今天多有叨扰,祝您过得愉快!」
奥赖恩看上去是不太能过得愉快了,沃尔布加似乎又想转什麽念头,但今天过去,估计也不会敢了,挺好!
「抱歉,阿波罗尼娅,但……」雷古勒斯握着一条银绿相间的丝绸长领巾,他手一松,那领巾就像条深海带鱼一样丶自动自发地绕了过来,丝滑地覆在她眼前——她一瞬间失去了全部的五感,换言之,她再也无法感知到外界的环境。
这种体验很奇妙也很危险,她变得异常笨拙又异常被动,无法掌握主动权的处境让阿波罗尼娅有点儿焦虑,但好在一阵钩扯肚脐眼的感觉拯救了她——合着这玩意儿还是门钥匙,大发明家雷古勒斯。
被飓风席卷的动摇感渐渐散去,阿波罗尼娅「觉得」自己站到了地面上,她几乎是下意识想左右转头看看,伸手摸摸,哪怕她看不见也摸不到,但她硬是忍住了。
一种小动物的直觉告诉她,附近有强大的天敌在暗中窥伺。
阿波罗尼娅束手站在原地,也不知站了多久,忽然无限静止的黑暗宇宙被一整个掀翻了,各种知觉热情洋溢地回归了她的身体,她不得不深深呼吸以作缓冲,这才重新张手拥抱世界——
她似乎站在某个荒废的天主教教堂里,阳光笔直地穿透四面墙上的彩色玻璃花窗,将地面映得五花十色,几乎耀得她睁不开眼睛。但……麻瓜教堂的花窗怎麽会拼出「卑鄙的」海尔波折腾公鸡蟾蜍丶制造蛇怪蛋的场面呢?此地距离赤道何止有千万里,几个太阳啊,那阳光还能从四面直射,是后羿射日没通知到西半球吗?
黑魔王真是位场面人,鉴定完毕。
不得不说,眼前景象确实绚丽又壮观,阿波罗尼娅被那巫师风格的花窗吸引,忍不住一扇一扇看过去,看到「斯莱特林一挑三愤而出走,霍格沃茨三缺一风雨飘摇」这一出了,才终於听到有人发话:「好看吗?」
她循声望去,本应立着十字架与圣像的地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他看上去活似一尊正在融化的蜡像,面容模糊,不辨美丑,仿佛五官正在缓慢地重组,但那一双眼睛确实已经血红血红的了,在魔法假阳光的映照下奕奕生辉,像是佛龛前一双电动蜡烛红通通的死板烛焰——汤姆·马沃罗·里德尔,伏地魔本尊。
阿波罗尼娅满脑子都是:「啊,那我要跪吗?」
她是真的搞不明白。哪怕是世俗国王,她顶多也就行个屈膝礼,但眼前这阵仗,伏地魔明显是以神自居的。
「不用跪。」伏地魔笑了起来,柔声道,「过来一些,你站得太远了。」
眼神好的人,隔这麽老远也能摄神取念,她几乎没有不适感。
阿波罗尼娅轻盈地走上前,到底还是行了个屈膝礼:「向您致意。」真尴尬,话也只能没头没尾地说一半儿——她现在还不能称呼「Mylord」或者「Mymaster」。
伏地魔又笑起来,红灯泡一直没离开过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