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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第2页）

她艰难地动了动那只没有输液的手，指尖带着微凉，极其缓慢地丶小心翼翼地伸向萧让完好的右手，轻轻覆在了他手背上那几道狰狞的丶为救她而留下的疤痕之上。

指尖下粗糙凸起的疤痕，无声诉说着惊心动魄的过往，也传递着此刻真实的丶滚烫的温度。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道温暖的电流，瞬间击穿了萧让所有的僵硬和小心翼翼。他眼底深处最後一丝紧绷，如同春雪消融。他反手，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将温柠微凉的手轻轻包裹进自己的掌心。动作不再生硬，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视，却又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仿佛捧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他的手指微微蜷曲，感受着她指尖微弱的脉搏跳动，感受着那真实的存在感。

“雪团……”温柠的眼泪流得更凶，声音破碎不堪。

萧让的心被狠狠揪紧。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喉结滚动，声音低沉而干涩，带着沉重的歉意和无法挽回的痛楚：“它……很勇敢。它救了你……两次。”他无法说出更多，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回忆。

温柠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浸湿了鬓角。巨大的悲伤让她身体微微颤抖。萧让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无声地传递着支撑的力量。

过了许久，温柠的情绪才稍稍平复。她重新睁开眼，目光落在手背上那道金色的“17”烙印上。阳光为它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她看着它，眼神复杂难言，有痛苦，有迷茫，最终沉淀为一种沉重的平静。

“它……还在。”她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微凸的印记。

“嗯。”萧让低低应了一声，目光也落在那个烙印上，“它是你的一部分。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力量，也是伤痕。”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但从此以後，它只是温柠的一部分。不再是‘标本’的标记。”

温柠擡起泪眼，看向萧让。他的眼神深邃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

“萧振华……”她想起那张冰冷的照片，想起母亲空洞的眼神，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恨意。

“他死了。”萧让的声音异常平静，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在实验室核心爆炸前，他企图通过紧急通道逃离，被坍塌的合金结构……彻底封死在里面。尸骨无存。”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冰冷和彻底的切割。“萧氏集团……涉嫌多项非法研究丶谋杀等重罪，已被联邦最高调查局接管查封。所有‘方舟’相关项目，永久封存。所有参与核心的……‘清理者’，都已落网或确认死亡。”包括周砚白，那个将所有人拖入地狱的魔鬼，最终被他自己引爆的毁灭埋葬。

温柠静静听着，心中的恨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泛起涟漪，又缓缓沉底。那个给予她和母亲无尽痛苦丶将她们视为标本的庞然大物，终于彻底崩塌了。巨大的尘埃落定感袭来，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茫然和无措。前路……该往何处去？

病房里再次陷入沉默。阳光温暖，却照不进心底那巨大的丶被掏空了一块的悲伤（为雪团）和劫後馀生的虚空。

“温柠。”萧让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说道：

“跟我走。”

“离开这里。离开所有跟过去有关的阴影。”

“去一个……只有阳光，只有大海，只有……我们的地方。”

“让我……照顾你。用我的馀生，去弥补……去偿还……去……”他喉头哽住，後面的话太过沉重，也太过珍贵，一时竟难以出口。是赎罪？是深爱？或许早已纠缠不清，无法分割。他只能更紧地握着她的手，用眼神传递着那汹涌而笨拙的情感。

温柠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翻涌的丶几乎要将她溺毙的深沉情感，看着他脸上未愈的伤痕和深重的疲惫，看着他笨拙却无比珍重的姿态。

炼油厂顶端的坠落，书房里挡在身前的背影，废墟中不顾一切的拥抱，手背上滚烫的吻，还有此刻掌心传来的丶带着伤痕的温度……无数的画面在眼前闪回。

恨吗？怨吗？或许曾经有。但在这场席卷一切的毁灭风暴中，在生死相依的挣扎里，那些恨怨早已被更复杂丶更深刻的东西所覆盖丶所融化。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悲伤。她看着萧让，看着这个曾经冷酷掌控她命运丶如今却伤痕累累丶笨拙地捧着她手心的男人。

良久。

一滴滚烫的泪，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落在那道金色的“17”烙印旁边。

温柠极其轻微地丶却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

没有说“好”，没有说“原谅”。

只是一个动作。

一个用尽了她此刻所有力气，也承载了未来所有可能的动作。

阳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暖洋洋地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也落在那道金色的“17”烙印上。烙印的边缘在光线下流淌着微弱的金芒，不再冰冷，不再痛苦，如同被阳光熔炼丶淬火後的秘银，带着伤痕的印记，也带着新生的坚韧。

窗台上，一盆新的百合悄然绽放。洁白的花瓣舒展着，沾着清晨的露珠，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微光，带着一种脆弱而坚韧的生命力。微风拂过，送来淡淡的丶洁净的芬芳。

萧让俯下身，一个轻柔的丶带着无限珍重和承诺的吻，如同羽毛般，再次落在了温柠的手背上，落在了那道金色的烙印之旁。

这一次，不再是绝望中的烙印。

而是归途的印记。

是馀生共赴的凭依。

阳光静好，百合绽放。

长路尽头，并非坦途，仍有阴影徘徊，仍有旧伤隐痛。

但紧握的手心，烙印的温度，便是穿越一切未知风雨的锚点。

伤痕为证，馀生共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