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再回消息,却点开了他的朋友圈,把那条钢尺的动态又看了遍。照片里的雪地上,除了钢尺,还有个模糊的小熊挂件影子,和她帆布包上的一模一样,像个被刻意留下的证据,又像个没说出口的暗示。
下午的体育课在室内上。体育老师在讲“运动力学”,用投影仪放着跑步的慢动作视频,步频显示“170步分钟”,像在强调某个熟悉的数字。宁昭的手机放在裤兜里,震动的频率和投影仪的嗡鸣完全同步,像台没调准的收音机,持续发出干扰信号。
是沈竣舟的朋友圈更新:张篮球场的照片,雪後的球场结了层薄冰,篮筐下有串脚印,步距正好17厘米,配文“冰面摩擦力=0。17N”。
宁昭的指尖在屏幕上点了个赞,动作快得像在做什麽亏心事。刚放下手机,就听见後排男生在议论:“沈竣舟今天打篮球摔了,说是冰面太滑,步距没算好。”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17厘米的步距,0。17N的摩擦力,这些精确到小数点後两位的数字,像道被拆解的密码,每个数字都指向她——她的帆布鞋码是37码,对应的步距正好17厘米;她的物理小测卷上,冰面摩擦力的答案就是0。17N,被老师用红笔圈过。
“他是不是故意的?”林昼声的声音带着点兴奋,又有点担心,“这些数字太巧了,像在跟你说什麽。”
宁昭的目光落在投影仪的屏幕上。跑步的慢动作视频里,运动员的步频突然变成了“17步10秒”,和沈竣舟朋友圈的“f=17Hz”完全对应。她想起物理老师说的“共振条件”:当驱动力的频率等于固有频率时,会産生最大振幅。或许沈竣舟的这些动态,就是他发出的驱动力,在试探她的固有频率,看是否还能産生共振。
手机又震动了。这次是条私信,来自“f=17Hz”:“你的物理小测卷,第17题的摩擦力算错了,应该是0。17N,不是0。71N。”
宁昭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那张小测卷她发过朋友圈,特意把错题圈了出来,配文是“脑子被冻住了”。他不仅看了,还记住了她的错误,像个细心的阅卷老师,又像个执着的频率校准员。
她回了个“哦”,附加一个尴尬的表情。发送成功的瞬间,听见体育老师喊:“初三(9)班的宁昭,上来做这个力学题!”
她走上讲台的脚步有点飘,粉笔在黑板上写“0。17N”的手有点抖。台下传来低低的笑声,周野葵的口型在说“他在看你”——宁昭的目光往窗外瞥了眼,操场西侧的篮球架下,沈竣舟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手机,屏幕对着教学楼的方向,像在拍摄什麽,又像在等待什麽。
粉笔灰落在讲台上,像撒了把细雪。宁昭的指尖在“0。17N”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小熊,像在回应某个只有他们能懂的暗号,又像在承认自己的在意——原来那些刻意的避开,那些假装的冷漠,都抵不过这几个数字的共振,像被雪覆盖的种子,在某个温暖的瞬间,还是会忍不住发芽。
晚自习的教室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像无数细小的声波在传播。宁昭的手机放在桌角,屏幕亮着,朋友圈的界面停留在沈竣舟的主页,他最新发的动态是张物理竞赛报名表,报考编号是“1709”,“17”是他的学号,“09”是初三(9)班的编号,像道被拼接的密码,把两个原本分离的数字连在了一起。
“他报了省赛。”林昼声的声音带着点骄傲,像自己参赛一样,“物理老师说,他是冲着一等奖去的,去年的一等奖就是17岁拿的。”
宁昭的指尖在屏幕上点了个赞,然後犹豫了很久,发了条新的朋友圈:张物理竞赛辅导书的照片,第17页的“共振应用”被折了角,配文是“频率对了,再远也能听见”。
发布成功的瞬间,窗外的风突然变大,吹得香樟树枝撞在玻璃上,发出“咚”的声响,像个肯定的回应。没过半分钟,手机震动了——沈竣舟点赞了,并且评论了两个字:“是的。”
这两个字像道被解开的锁,瞬间打开了所有可能的门。宁昭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像面鼓,和窗外的风声形成完美的共振,频率稳定在17赫兹,和他的昵称丶他的动态丶他的一切都保持同步。
周野葵和林昼声凑过来看,眼睛亮得像星星:“他这是明摆着回应你啊!‘是的’,就是承认频率对了!”
宁昭的指尖在“是的”两个字上反复摩挲,屏幕的温度透过指尖传到心里,像杯刚泡好的热可可,暖得人眼眶发酸。她想起在办公室的冷漠,想起走廊的擦肩而过,想起扫雪时的刻意避开,那些像冰一样坚硬的瞬间,在这两个字面前突然融化了,露出底下原本的样子——原来不是频率不同,只是被什麽东西暂时屏蔽了信号,只要有人坚持发送,总有穿透阻碍的那天。
手机又震动了,沈竣舟发了条新动态:张星空的照片,猎户座的腰带三星连成直线,角度正好17度,配文“即使隔着光年,该对齐的总会对齐”。
宁昭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物理错题本上,晕开了“共振”两个字,像在给这个词重新上色,恢复它原本的温度和意义。她点了个赞,然後在评论区敲下三个字:“会对齐的。”
发送的瞬间,晚自习的铃声响了,像道完美的收尾音,和窗外的风声丶手机的震动丶心脏的跳动形成了统一的频率,在寂静的冬夜里,传播出很远很远,像道终于找到共振的声波,再也不会孤单地消散。
睡前的台灯亮着,宁昭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朋友圈的互动还在继续,沈竣舟赞了她所有带“17”的动态,从去年的运动会照片,到上个月的物理实验视频,像在补回所有错过的时间,所有漏掉的频率。
她翻到自己最早的一条朋友圈,是初二运动会发的:张观衆席的照片,远处的跑道上,沈竣舟冲过终点线的身影模糊成个红色的点,配文是“17秒9的风”。下面突然多了条新评论,来自“f=17Hz”:“那天的风,频率和你的心跳一样。”
宁昭的指尖在屏幕上停了很久,然後缓缓打下回复:“现在呢?”
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刚落,手机就震动了,沈竣舟的消息来得很快,像早就打好了等着:“现在的频率,和那天一样。”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雪花敲在玻璃上的声响,和手机震动的频率完全相同,稳定在17次秒。宁昭把手机放在枕边,屏幕的光映在天花板上,像片缩小的星空,猎户座的腰带三星在光里连成直线,角度正好17度,像道被上天确认的轨迹,无论曾经偏离多少,最终还是会回到正确的频率上。
她想起物理课本上的话:“声波可以绕过障碍物,频率不会因为距离而改变。”原来有些共振,即使被刻意切断,被假装遗忘,只要频率还在,总有一天会穿过所有阻碍,重新相遇,像此刻朋友圈里的互动,像窗外持续的雪声,像她和沈竣舟之间,那些从未真正消失的17赫兹。
手机屏幕暗下去的最後一刻,宁昭看见沈竣舟的朋友圈又更新了条动态,只有一张图:两把并排的钢尺,长度都是17厘米,缺口正好对齐,配文是“频率相同的振动,从来不需要刻意靠近”。
这次,她没有立刻点赞,只是对着屏幕笑了笑,像在回应某个跨越了冰雪和距离的约定。原来最好的共振,不是时刻的相伴,而是即使隔着走廊丶隔着年级丶隔着刻意的冷漠,也能在某个瞬间,准确捕捉到对方的频率,像两颗遥远的恒星,即使隔着光年,也能沿着各自的轨道,最终对齐在同一片星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