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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揉皱的薄荷绿信封（第2页）

透过起雾的窗户，她看到沈竣舟和李翘欣并肩往校门口走，他把自己的训练外套搭在李翘欣肩上，两人说着什麽，李翘欣笑得弯起了眼睛，擡手捶了他一下。阳光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李翘欣的指甲涂成淡粉色，和沈竣舟的黑色护腕形成鲜明的对比。

暮色渐浓，香樟树上的蝉鸣声渐渐弱了下去。宁昭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墙上投下香樟树的影子，枝叶轻轻晃动，像是谁在无声地诉说着秘密。她摸出枕头下的手机，蔡醒夏的消息已经刷了满屏：“他怎麽说？”“有没有看信封？”“啊啊啊我紧张死了！”

宁昭咬着嘴唇，打下一行字又删掉。她想起沈竣舟转身时扬起的发梢，想起他校服上淡淡的雪松味混着汗水的气息，突然觉得心里像塞进了团乱麻，越理越乱。窗外的香樟树沙沙作响，夜风裹着远处烧烤摊的香气飘进来，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试图把今天的窘迫都藏进黑夜。

旋转门还在慢慢转，玻璃上的指纹被清洁工擦得发亮，倒映出宁昭慌乱的脸。

冷气裹着不知道什麽牌子的香水味涌过来，宁昭缩了缩脖子。後颈的碎发被吹得乱翘，她伸手去压，摸到自己发烫的皮肤，像揣了个小太阳。

好凉。又好热。

周野葵的草莓冰淇淋突然怼到面前。“张嘴！”

她咬了一小口，甜味还没尝清楚，就看见果酱滴下来。深粉色的痕迹落在白色裙摆上，像不小心蹭到的水彩颜料。完了，回家又要被妈妈说，这裙子是上周刚买的。

“快看那边！”

周野葵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尖的，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宁昭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ZARA店的试衣镜把光反射得好亮，晃得人睁不开眼。两个影子慢慢变得清晰，沈竣舟把足球颠得好高，黑色运动裤跟着晃啊晃，脚踝处的白色绷带露了点边——大概是训练时擦伤的。

她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往下看。他的脚踝露出来了，细细的，白白的，跟他踢球时用力的样子一点都不符。

心跳怎麽这麽快？

她往後退了一步，後背撞上软乎乎的绿萝墙。塑料叶子冷冰冰的，还有水珠滴在锁骨上，凉得像块冰。镜子里的自己眼睛睁得好大，校服第二颗纽扣扣错了位置，领口歪歪的，像个傻子。

“他在看我们！”周野葵戳她腰，指尖带着冰淇淋的凉意。

宁昭死死攥住奶茶杯。水珠顺着杯壁往下滑，在桌面上聚成小小的水洼。她数着桌面的裂纹，一条，两条，三条，第三条刚好到沈竣舟站的地方。他的影子长长的，正在往她的鞋子上爬，像条不安分的蛇。

足球突然“咚”地撞在柱子上，吓了她一跳。

沈竣舟弯腰去捡球，後颈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光，露出一小片淡青色的胎记，像片小小的叶子。宁昭想起上周，他靠在教室门框上，阳光也是这样照在那片胎记上，把边缘都染成金色，当时她还以为是脏东西。

“要帮你要微信吗？”周野葵突然凑过来，声音压得很低，热气吹在她耳边。

她的声音刚落，沈竣舟像是听到了什麽，突然朝这边看过来。隔着一层玻璃，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瞳仁周围一圈浅棕色，像融化的巧克力。他举起手里的足球，冲她挥了挥，嘴角带着笑。

宁昭的脸“唰”地红了，猛地擡头，差点被奶茶呛到。她听见自己喊：“谁要你的微信！”

声音大得整个奶茶店都安静了。邻桌女生的目光像小蚂蚁，一下一下往她身上爬。脸颊烫得厉害，耳朵肯定红透了，周野葵在旁边憋笑，肩膀抖得像筛子，手里的冰淇淋都快化了。

沈竣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用足球在玻璃上画了个笑脸，线条歪歪扭扭的。可奶渍顺着往下流，转眼变成哭脸。他转身时，裤子往下滑了一点，露出一小截腰，皮肤在灯光下白得晃眼。宁昭赶紧低头，却看见奶茶晃出来，在玻璃上画出弯弯曲曲的线，像条没头的蛇。

他们走了好久，宁昭还盯着玻璃上的痕迹。奶茶凉透了，表面结了层皱巴巴的奶皮，像奶奶织的旧毛衣。

“耳朵红得像熟虾啦。”周野葵用吸管戳她胳膊，笑得不怀好意。

“才没有！”宁昭抢过纸巾擦玻璃，越擦越花。阳光穿过奶渍，在手背上投下奇奇怪怪的影子，像幅抽象画。她想起沈竣舟弯腰捡球时，後颈的头发翘起来一小撮，怎麽都压不下去的样子，像株倔强的小草。

走出商场时，风都是烫的。梧桐树的影子长长的，叶子被晒得卷起来，闻着有股苦苦的味道。宁昭踢了踢路边的易拉罐，“当啷”一声，惊飞了好几只麻雀，它们扑棱着翅膀，把树影搅得乱七八糟。

手机在口袋里震。蔡醒夏的消息跳出来，红色数字99+像团火，烧得她指尖发麻。宁昭盯着屏幕，喉咙发紧。第一条写着：“昭昭！闫霁阳回我了！他说谢谢我的喜欢，但他有喜欢的人了……”

天空被夕阳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远处传来踢足球的声音，“咚丶咚”，和她的心跳一个节奏。梧桐树的影子拖得好长好长，宁昭拖着影子往前走，校服裙摆被风吹得啪嗒啪嗒响，像只扑棱着翅膀却飞不起来的鸟。她低头踢着石子，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是为蔡醒夏难过，还是为刚才在奶茶店的窘迫，又或者，是为沈竣舟那个晃眼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