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举千金之力供养的清贵公子,为何要独身一人在山林中隐居呢?
阳光遁去,门外开始下雨。
快入秋了,这几日天气总是这般多变。
钟情惊醒,想起园中那盆娇贵无比的牡丹,赶紧下床,支着拐杖就要去救花。
路过元昉时奇怪地问了句:“你怎么在地上坐着?不凉吗?”
元昉笑而不答,手指轻轻抓住过路人的袍角,感受着那一缕柔滑的绸缎从手中像鱼一样溜走。
他起身,跟在那尾杵着拐杖一摇一摆、姿态蹁跹的游鱼身后,为他撑伞。
收花回来后,钟情拿着手帕擦花瓣上的雨水,元昉便拿着布巾擦他被斜飞的雨丝沾湿的头发。
钟情起得仓促,并未束发,元昉擦干后便拿着篦子替他梳头。
青丝如墨,铺了满地,陷进纯白的衣袍中,如同墨玉被裹入云端。
元昉捧起这把柔顺的墨玉,发丝沁凉,一梳到尾,幽香清浅浮在周身。
堂内寂静无声,窗外雨疏风骤。他一下又一下地篦着,听见静谧的时间从他手中飞快滑过,而他不思进取,只想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温柔乡,英雄冢。
束带轻轻挽发,元昉不舍地收回手。
他轻声笑问:“若某日我下山,无名兄可愿和我一起走?”
“不愿。”
不等元昉再开口,钟情继续道,“我身患腿疾,和你一起下山岂不是拖累你?”
这几日相处,钟情深知元昉这个话痨问起话来没完没了,只有在话题落到他的双腿上时才肯停下。
他现在一门心思照顾他的花,没工夫和元昉闲聊,索性直接找个和腿疾有关的借口,好堵住这话痨的嘴。
元昉果然不再多话。
他不知在想什么,沉默良久后,突然开口:“我走了。”
“嗯。”
反应过来,钟情一愣。
“嗯?”
元昉失笑。他站起身,随意将衣带系好,便大步朝门外走去。
钟情意识到他来真的,激动之下,连拐杖都来不及拿,踉跄着膝行至门边。
元昉真的走了。
走得潇洒至极,两手空空,连伞也没拿,唯一带走的只有他身上那件原属于钟情的旧衣。
钟情看着他的背影远去,正纳闷着,突然见他回头,心中一惊,连忙躲到门后。
片刻后,寻思着他已经离去,钟情没忍住,扶着门框探出去小半个身子。
结果正好被仍站在原地笑着望过来的元昉逮住。
钟情故作镇定地慢慢缩回身子。
门外远远传来远方的声音:“回去吧,外面冷。不必送我。”
钟情:“……”谁要送你?自作多情,孔雀开屏。
又等了许久,钟情再次看向门外。
这次他只露了一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