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和这些详尽完整的资料比起来,节目上原况野写歌简直就像喝水一样简单。
他从来没有经历过其他选手那些崩溃时刻,那么大的工作量,每周都需要写出一首完整的新歌,并且没有任何人能帮助他——他的音乐已经是这档节目的音乐总监都无法指导的存在。
但是他好像只需要带着钟情在午后的花园里走走,旋律就从他指尖潮水一般奔涌出来。
节目组精准地察觉到背后有推手,想要反抗,却被上级暗示沉默。选角导演不愿亲手埋没自己挖到的大宝,和原况野之间爆发了一次极大的争吵。
这次争吵以选角导演摔门而去作为结局,之后一切重归平静。
没人敢在原况野面前说三道四,自然也更没人敢把这件事捅到钟情面前。
但钟情还是知道了。
门外走廊传来盲杖敲击地面的声音,然后是三声很微弱的敲门声,宫鹤京打开门,看见的就是钟情肿成桃子的眼睛。
大概出来得匆忙,连墨镜都忘了戴,门一开就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激得闭眼。
宫鹤京房中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酒气,钟情本能地察觉到危险,不敢进去。
宫鹤京笑笑,低沉的嗓音醇厚如他身上的红酒香气。
“这可不是想救人的态度。”
钟情垂眸,微微犹豫后抬起盲杖。
宫鹤京抓住这根自动送上门的盲杖,转身带着钟情走到茶几旁。
一杯热牛奶递到钟情手里——依旧是有备而来,就像讨伐原况野的那些证据。
钟情捧着杯子。
他有些紧张,将杯子攥得很紧。
“况野是清白的。”他想了很久才道,“他没有抄袭。”
“是么?”宫鹤京抿了口酒,静静看着他,“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宫老师,之前是我不对,不该那么不礼貌地对待你。但况野是无辜的,他那么有才华,本该有很好的前途。”
钟情焦急道,“昨天彩排节目组就不让他参加,今晚就是正式演出,他如果不出场,就坐实抄袭的事情了。就算以后得到澄清,还是会有人讨论他退赛的原因。可他是清白的!不该被泼上这样的污水!”
宫鹤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既然不想放弃比赛,原况野为什么不自己来求我?钟情,按理说,这件事也该跟你无关才对。”
“我喜欢他。”钟情很干脆地说,“只要能让他度过这次难关,我什么都愿意做,我会向您道歉。”
酒杯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动,彰显着主人并不怎么愉悦的心情。
“可是我要你的道歉做什么呢?原况野向我道歉还差不多。”
“况野不知道今天我来。”钟情很诚恳地说,“宫老师,拜托了,我可以代他做一切事情。”
宫鹤京笑了:“不,钟情,你不需要代他做什么。你来找我是对的,只有我能救他。”
他姿态闲适地向后靠去,仰头睥睨着钟情,“只有你能说服我。”
钟情紧张起来:“您要我怎么做呢?”
“很简单,只需要你对他说一句话。”
“什么话?”
“我要你对他说——你要离开他。”
良久的沉默后,钟情放下杯子,在盲杖的支撑下站起身。
宫鹤京盯着他的背影,冷声道:“钟情,如果你走出去,我敢保证今晚的舞台上不会有原况野的名字。”
“那是这档节目的损失。”钟情轻声道,“而不是况野的。”
“即使错过澄清的机会,被钉在耻辱柱上一辈子?钟情,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天才,缺的是机会。你真的甘心让他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从此一生碌碌无为?就像他在遇到你之前的那二十年一样吗?”
“宫老师会觉得自己也只是机会促成的成功者吗?”
没听见回答,钟情静静地微笑,“可我觉得宫老师是天才,即使出生泥泞满身污秽,终有一日能一飞冲天。”
明知这句恭维是话里有话,宫鹤京还是情不自禁地被取悦了。他竭力掩饰上翘的嘴角,端起杯子放到嘴边才发现里面的酒早已经被喝完。
还没来得放下杯子,就听见钟情道:
“况野也会是这样。”
他侧过头,朝身后的人微笑:“他不会来求你的,我也不会再求你。现在是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绝不会离开他。”
回到房间,推开门后是一片漆黑,一点光亮都没有。窗帘也全都被拉上,这间屋子密不透风。
这样的黑暗对盲人来说都是可怖的。
钟情试探着:“况野?”
无人应答。
他关上门,刚想去换鞋,就被人握住手腕按在门板上。
“钟情。”他听见原况野喑哑的声音,“你去见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