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布置
◎女人只能在迫不得已时有野心吗?◎
萧应婳是在班师回朝的第二日就又啓程南下的,只在宫中停留了一晚。
那一晚她歇在了坤宁宫,没有睡在偏殿或是暖阁,而是与沈皇後共枕。上一次这样母女睡在一处,已是她十来岁的时候了。
自从搬出了坤宁宫,有了自己的昭阳殿,公主就没有再和皇後同住过。
刚搬走时她想回来粘着母後,沈皇後却板起了脸,让她要有长公主的样子,不可再胡闹;待到年岁渐长,萧应婳便也不再提和母後同睡的事了。
今夜她却知道,第二日就要啓程,与母後只有这一晚的相处机会。
她在江书鸿处接了不只一道圣旨,只是一道是由严公公当衆宣读,另一道却是两人相携入内殿时,江书鸿塞在她衣袖里的。
到了坤宁宫,却听闻贵妃小産,沈皇後已匆匆赶去了。萧应婳心中一紧:父皇小産了?会对她们的安排有什麽影响吗?
嫡亲的母女不是外人,宫人自然把公主请入了内殿等候,萧应婳知道坤宁宫可能比昭阳殿还更安全,便在此处打开了密旨。
上面赫然写着明日一早啓程丶不可被任何後续诏令追回一类的字眼。
萧应婳深深地吸了口气。她看出这其中江书鸿做的决定有多果决而迫切,也就能想象她此时的处境有多摇摇欲坠。
自己身上有很重的担子要扛。
因此这也是她与母後能相处的最後一晚了,萧应婳打定主意要赖在坤宁宫。
沈皇後从雍和宫赶回来时,宫人守在宫门口禀报,说公主已在内殿候着了。
她面上只淡淡应了声“嗯”,脚步却显而易见地加快了许多。
刚进宫门,便见女儿已如小雀般飞奔而来,像小时候一样扑入她怀中。
“母後!”
萧应婳刚学会走路时就是这样,只是那时她的小手总提着裙摆,今日手臂却是张开了拥向她的。
萧应婳如今穿裤装。
沈皇後心里蓦地一软,已无意追究她这样合不合礼数,稳稳地接住已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的女儿。
“怎麽瘦了这样多?还晒黑了,”沈皇後放任萧应婳伏在自己肩头,嘴上已开始念叨,这才发现声音里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哭腔,“饿不饿?累不累?有没有受伤?”
一国之後絮絮叨叨起来,也不过是个寻常的母亲。
萧应婳避过这一连串的问题,熟练地撒起了娇:“我要吃玉带虾仁丶珍珠糯米圆丶翡翠白玉卷……”
沈皇後不由失笑,宠溺道:“好,琼琚让他们去做。”
“还要吃琥珀莲子酥丶玲珑八宝鸭……”
“那是自然。”
“吃完要喝蟹黄豆腐羹,这次我要喝两碗!”
“好好好,都依你。”
“……然後今晚我睡这里!”
“好……嗯?”
沈皇後应下後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落入了女儿的圈套。她无奈地敲了下萧应婳的脑门,却也没有反对。
这些日子不见女儿,又整日提心吊胆,担忧着她的安危,沈皇後也愈发珍惜能和女儿相处的时候。
是以今夜,母女二人是歇在同一张床上的。
沈皇後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临睡前,萧应婳吩咐了下人尽数退下,只留了琼琚和青锁在眼前。她本依偎在沈皇後身旁,待宫人全退下後,直起身子,从袖中取出个卷轴交给沈皇後看。
那卷轴的制式她自然认得,是圣旨。
“镇海大将军丶皇长女萧应婳,即刻啓程赴东海三镇……昼夜兼程,不得延误……无论京中再有诏令,纵使朕亲笔所书,亦不得返顾……”
沈皇後眼中一时只见“萧应婳”“即刻啓程”“不得返顾”一类的字眼。
她的婳儿才刚刚回来,就要离她而去了吗?
“到底是多急的军情,要一国公主这样匆忙奔赴!”稳重如沈皇後,也不由有些愠怒,“竟连这点母女相处的时日都不能留?”
萧应婳有心安抚母後,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她总不能告诉沈皇後,急的不是军情,是假皇帝的处境吧?
于是只能学着儿时母後安慰她的样子,轻轻地抚着沈皇後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