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女官
◎她有比自己仕途更要紧的东西要保护◎
“荒谬!”崔氏闻言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时竟似忘了尊卑之别,质问起上峰来,“稍有个两三成女子为官便罢了,公主还要无节制地往里头招?如此阴阳倒置,成何体统!”
这种人萧应婳见多了,眼皮都懒得擡一下,只高声唤道:“青锁,送客!”
“你回去自己反省吧,”她声音不重,却毫无温度,“若能改过自新丶好好协助新政推行便罢了,若有丝毫阻碍之举,这个节度副使的位置,有得是人坐!”
在崔氏惊怒的眼神中,她最後补充道:“还有,不要再称我公主。我早下过令的,叫我将军。”
崔氏被青锁“请”出去时,口中仍在念叨“您会後悔的”。
她当然会後悔。崔氏已暗自决定,回去後会尽他所能寻出这两批女官女吏的错处,定要叫殿下自食恶果,明白她的决定有多异想天开。
然而他崔氏能想到的,江书鸿和萧应婳怎麽会想不到?
早在这批女子正式上任之前,就被召到一处,由萧应婳亲自交代了:
“你们是东海三镇乃至整个大晟,第一批为官为吏的女子,诸位肩上担着的,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无数双眼睛都盯在你们身上。”
“外头那些声音,前段时日诸位想必也都听过了,不想让女子做官的大有人在。你们出一点差错丶露一点怯,那帮人便能说出无数个道理来;便是你们自己不犯错,也多的是人摆好了圈套,引诱你们钻进去。”
“这其中的危险之处,不必我再多说,只盼你们处处行事小心,莫要被人抓了把柄,须知咱们是来做大事的,不是来给人当靶子的!”
见底下衆人面色严肃,想必是都听进去了,萧应婳心下稍慰,又安慰道:“咱们不惹事,却也不怕事。若是有人存心刁难,或是任何感到不对劲的地方,只管来报与我听,本将军必当为你们做主。”
萧应婳束起的马尾静静垂在身後,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难得的严肃神情,双眸亮得惊人。说出这些话时,显得格外从容而有力。
使得底下衆人也安心了许多。
那些暗处的眼睛并没有让人等多久,行事招摇丶受人瞩目的蒲夏首当其冲。
上任近一月,她已逐渐熟悉了各项事务,无非是记录和核对船舶税银丶贸易文书,难度并不高。
难得的是,蒲夏做事十分公正刚硬,比之原先的男子官员,查探出浑水摸鱼的船只时更为敏锐,处理起肆无忌惮的老泼皮来态度也更为强硬,反叫原本不少钻空子的漏网之鱼无处可躲。
也因此很得共事的同僚们信重,连那些男官竟出人意料地欢迎她,常笑称她作“铁面蒲夏”,处理复杂丶敏感些的关税事项时,也总请她坐镇。
一来二去,码头上传遍了蒲大人最是处断明快丶铁面无私的传闻。
蒲夏从来就立志做个利落丶公道的好官,半月前还是市井中踌躇满志的少女,如今已是执掌海税的“铁面蒲夏”,自然十分喜悦。
每每被如此称呼,面上虽作势叫人休要胡言,心里却是高兴的。
因此当那位男同僚怯生生地找上来,求她一并去看看时,蒲夏几乎没有犹豫便答应了。
“。。。。。。报关时留下那麽多处明显的税额少算,当咱们是傻子不成?可惜他们的人实在太多,又显得那样凶,我实在不敢独自去对峙。。。。。。”
这男子名叫苏文,是他们这里年纪最小的一个,说话时怯懦畏缩,绕着手指求她,十分我见犹怜。
蒲夏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保护弱小的豪情,边在嘴上恨铁不成钢地说着“你一个当官的怕他们作甚”,边身体很诚实地擡脚出门,带着苏文就寻了去。
路上已在翻阅那艘船的货册,眉头越皱越紧:“南洋檀香三十箱,珊瑚五匣,这一项报税银怎麽只有二百两?”
“檀香市价一箱值八十两,三十箱该抽税九十六两,珊瑚还要另算,”她朱笔一划,“这账最少也少算了六十两。”
“可不是,”苏文苦着脸跟着她,“那船上的人却坚称没算错,我一看就是场硬仗,这才求了姐姐来。。。。。。”
到了码头,见那船主是个面团似的中年人,脸上的神色却很不耐烦:“怎麽要等这样久?还不能走吗?”
蒲夏面无表情,只把货单亮给他看:“南洋檀香三十箱,只交税银三十六两,还想就这麽走了?”
那中年男子并不接货单,反似笑非笑道:“上头写错了,船上并非南洋檀香,而是普通的杂木,当然值不得多少钱。”
这话说得荒唐,他自己都有些不信,只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与蒲夏对视,眉目间写满了“你奈我何”,挑衅的神情已掩盖不住。
蒲夏本就是直来直去的性子,焉能忍得了这事?
“你既执意不从律法,今日便不必走了。来人!”蒲夏不与他多费口舌,擡手就要叫人,“将这船货全部扣押,今日不缴齐税银,一个箱子都别想带走!”
“谁敢!”船主却突然从袖中抖出一枚金令,“这是华阳郡主的手令!船上货物皆为世子大婚采买,沿途州府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