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个时辰後,云舒梳妆完毕,盖上盖头,在喜婆的搀扶下踏出房门。
新郎官肖焕正在外面等候着她。
按照流程,他会牵着她踏上万剑阁,在那里拜天地高堂。
锣鼓喧天,人声鼎沸,云舒一双耳朵几乎什麽都听不到,只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着,看到门槛便迈过去,然後便觉掌心一暖,被人用力握住了手。
“新郎官来接新娘喽!”
人群中不知是谁在高喊,接着,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又是鼓掌又是叫好,一片混乱中,云舒跟着肖焕走上红毯,缓慢而坚定地朝万剑阁走去。
万剑阁正堂内,一身喜庆打扮的肖老神医笑吟吟地坐在高堂上,等待儿子和儿媳的到来。
翁清闲携弟子静候在外,面上亦挂着欢喜的笑容,想着老庄主在天有灵,看到少庄主成家立业,定然倍感欣慰。
不多时,在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中,肖焕携云舒来到万剑阁前的长阶之下。
长阶两旁坐着各大门派的掌门,少主,以及在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当中,有与万剑山庄有交情的,也有看到万剑山庄风光重振,赶来巴结的,无论他们出于何等目的,见到新人的那一刻,都发自内心的鼓掌喝彩,开怀大笑。
身着大红婚服的肖焕神采奕奕,英姿焕发,在衆人的夸赞下牵着云舒的手,昂首迈上长阶。
云舒紧跟着肖焕的步伐,明明身处于这场热闹之中,却感觉自己置身事外,无法体会,融入他们的喜悦。她手指冰凉,奈何肖焕掌心滚烫,无数次她迟疑地停下,都会被肖焕坚定地握紧,走向长阶的尽头。
长阶太长,太远,云舒越走越累,渐渐的,脚底无力,感觉下一步就要迈进深渊似得,心慌得不得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心慌,却无法控制这种情绪,很快变得口干舌燥,手都开始发抖。察觉到她的异样,肖焕改握为搀,直接扶着云舒往万剑阁走。
“叫你不好好吃饭,没劲了吧。”他低着头在云舒耳边嘀咕,“坚持一会儿,待会儿入了洞房,我让他们给你做烧鸡吃。”
周围的声音太过嘈杂,欢快的锣鼓声都快把云舒的耳朵震聋了,使她无法听清肖焕的话,只胡乱点了点头,权当答应了他。
宾客们见一对新人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心照不宣地笑了笑,翁清闲更是似恼非恼地干咳了一声,意在提醒二人要举止端庄。
肖焕忙拉开了与云舒之间的距离,朝着翁清闲做了个鬼脸,当着衆多宾客的面,翁清闲也不好说他,便看着二人慢吞吞地走完长阶,转身,面向衆宾客。
翁清闲上前几步,神气十足地站在肖焕身边,道:“今日是我万剑山庄少庄主林霄枫与神医谷肖神医之徒金兰的大喜日子,感谢诸位风尘仆仆前来赴宴。我万剑山庄大开迎宾之门,极尽地主之谊,望诸位贵客乐享此行,畅饮尽兴!”
衆人连连叫好,掌声连绵不绝。云舒麻木地与肖焕一同鞠躬致谢,在喜婆的搀扶下踏进正堂。
早已等待不及的肖神医泪光连连,颤抖地望着二人,嘴里一个劲说着好。傧相清了把嗓子,压着锣鼓礼乐的声音脆生生地喊了句:“一拜天地——”
与肖焕面对面站着的云舒慢慢弯下腰。
“二拜高——”
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锣鼓声,惊得傧相愣在原地。
各方宾客更是齐齐站起来,好奇地朝声音所来之处张望。肖焕不由得皱眉,翁清闲则一脸恼怒地走到了正堂外,问:“怎麽回事?!”
守门弟子惊慌失措,一批批人冲上去,不多时又狼狈地退了回来,最终持剑圈成一圈,围着一样貌俊美,身姿英挺魁梧的男子踏上石阶。
他头戴乌冠,足登银靴,身穿白袍,一手攥拳置于身前,一手持箫放在腰後,气定神闲,不慌不忙地站在了铺着红毯的长阶上,遥遥望着正堂内的新人。
衆人望着来人一愣,翁清闲更是瞪大了双眼,“薛恒?”
“世子,你怎麽来了?”
听到来人正是大权在握的英国公世子薛恒,衆人皆是一愣。有认识薛恒,以及知晓他与万剑山庄过往的江湖人士张口说道:“早就听闻英国公府世子薛恒曾经化名白尘,拜师于已故林庄主门下,他今日前来,定是为林少庄主贺喜的。”
话说的很好听,可惜,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响应。
毕竟,谁会用这种剑拔弩张的方式给别人贺喜。
这哪里是贺喜,分明是……
抢亲。
翁清闲显然也想到了这里,他猛地回过头来打量了打量仍蒙着盖头的云舒,又看了看冷着一张脸的肖焕,然後踏下石阶,笑吟吟地对薛恒一拱手,“不知薛世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请世子随翁某入万剑阁上座。”
薛恒八风不动,望着翁清闲,笑道:“上座就不必了,我来接一个人,接到了就走。”
“哦?”翁清闲一脸好奇地问,“世子要接谁呢?”
薛恒扬起玉箫将正堂中的云舒一指,“她,你家少庄主要娶的新娘子。”
列坐诸位哗然一片。
翁清闲脸色变了又变,好不容易才冷静了下来,好声好气地对薛恒道:“世子莫要开玩笑,那可是霄枫的妻子。”
“我接的就是林霄枫的妻子。”薛恒踏上两个石阶,慢声细语地说,“想来翁庄主还不知道这位少庄主夫人的来历吧?”
翁清闲皱了皱眉,道:“她,她不是肖神医的爱徒吗?”
“她是肖神医的爱徒。”薛恒道,“但她同时也是我薛恒未过门的妻子,你家少庄主想要娶走我的妻子,我能不来吗?”
此言一出,各大门派前来参加喜宴的贵宾彻底陷入混乱,衆人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猜测着薛恒与林霄枫与新娘子的关系。
翁清闲更是被惊得站都站不住了,白胡子一抖一抖的,眼皮乱跳个不住。他再一次回头看了看肖焕和云舒,继而喃喃自语,“怎麽可能?怎麽会呢?”
见翁清闲震惊又迷茫,薛恒勾唇一笑,道:“翁庄主,你被他们戏耍了,你见过她,若你看到了她的真面貌,你绝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什麽?”翁清闲一听,立刻回到正堂前质问云舒,“你到底是谁?”
听到翁清闲声音的云舒微微一抖。
她知道他来了,从山门炸响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了。
鼓乐声停止,四周是那麽的安静,她得以听清了薛恒说的话,更听到了宾客们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