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越是观察,何应悟就越无法控制自己投向谈嘉山的视线,也更不能抑制这份注视的质变过程。
对一个人有好感时,分享欲会像嗓子里捂不住的咳嗽一般倾泻而出。
转正培训期间需要与对方短暂分开的那几个月,何应悟忍不住将日常工作与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记录下来,再绞尽脑汁丶酌字斟句地将日常见闻以自认为有趣的形式分享给对方。
若是听见评审员联络软件的发出的提示声,哪怕此时正在浴室里洗澡,还糊着一头洗发泡沫,何应悟也会先关了水擦干手,飞快跑到洗漱台前点亮屏幕,生怕错过谈嘉山发来的信息。
虽然大多数时候,手机上收到的只有杂志社的推送和编辑确认的消息;但每当下一次提示音响起,何应悟还是会迫不及待地放下手头的事情,怀着期待去看那条置顶对话框里的红点。
一条条带着温度的回信,干草般助长着何应悟内心暗喜的火焰。
可当它越烧越烈,焦虑和自我厌弃的阴影也随之而来。
何应悟清楚,自己无论是性格还是外貌,都无法与谈嘉山相比,甚至称得上平平无奇。
更何况,自己还是个男人。
何应悟深知,就算自己是个条件同现在类似的女孩,在挑剔的谈嘉山面前大概率也毫无魅力可言。
越是逃避,这份被压抑的情愫便汹涌得越夸张。
他伸手按住动静极大的胸口,苦恼于这烟花爆裂的声音还不够响亮,就连自己的心跳声也盖不住。
恍惚间,何应悟仿佛听见身後的谈嘉山在叫自己。
他回过头。
。
何应悟在看烟花,谈嘉山却低头在看他的发旋。
身前这人的头发实在是太多了,偏偏发尾卷起的方向还不尽相同,一旦细看,就容易把人给绕进去。
谈嘉山找花了眼,也只在圆圆的头顶上找到一小片露白的漩涡。
一旋善丶二旋精丶三旋牛转世——谈嘉山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在哪里看过这段关于发旋的说法。
但他更讶异于这犟种居然没长三个发旋?
那毛茸茸的脑袋就在自己鼻子底下,谈嘉山凑得近了,还能隐约闻到类似羊毛被在暖烘烘的太阳底下晒过的味道。
他莫名怀念起了何应悟这一头软毛的手感了。
谈嘉山承认,因为姐弟蒸菜馆的事儿,今儿心情确实不算很好。
杨钰倒是个人精,也就只有何应悟这种迟钝到让人完全生不起气的家夥,才会不识趣地凑上来。
其实,独来独往惯了的谈嘉山是第一次带徒弟。
他今年二十九,虽然在平均年龄三十五岁往上的评审员队伍中还算年轻,但毕竟比才毕业一年出头的何应悟要大了整整半轮,隔阂和代沟不可避免。
鲜与人打交道的谈嘉山这几年愈发乖僻独裁,别说同事怀疑何应悟干不长久,就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气。
但何应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坚韧,还要包容。。
哪怕真被气着了,只要谈嘉山给个台阶下,或者塞点小零食卖个好,何应悟立马会被哄得追着人脚後跟打转
尤其是今晚邀请自己来看烟花时,何应悟那副笨拙又紧张丶担心被自己拒绝的样子,简直和记吃不记打的乖巧家养小狗没什麽两样。
现在,这只由谈嘉山亲手教出来的“家养犬”,就这麽乖乖地坐在自己的腿上。
“何应悟。”
谈嘉山没头没脑地叫了一句,声音被响彻云间的花炮轰鸣声盖了个彻底。
他又叫了一声,何应悟这才突有所感地向後转过半个身子,疑惑地擡头看过来。
两人离得太近,正低着头往前凑的谈嘉山恰好蹭上了何应悟微张的嘴唇。
但他的第一反应却不是往後退,而是下意识抿了口。
这人吃完芒果干,连嘴上的糖粉也没擦吗?
谈嘉山心跳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