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应悟翻出自己最宽松的衣服,结果谈嘉山连袖子都套不进去;这几年发福了的姥姥的碎花袄子。没想到谈嘉山穿着倒是刚刚好。
洗了秃噜皮的谈嘉山,最终只能披着那件姥姥亲手缝制的“乡村战袍”,慢慢悠悠地走回了屋。
“谈哥……”
何应悟忐忑地凑过去替他擦头发,惴惴不安地问:“你还好吗?”
“还好。”谈嘉山入乡随俗地把手揣进碎花袄子的袖口里,释然一笑:“就是有点不想活了。”
由于误伤了远道而来的南方客人,心含愧疚的杀猪团割了两大挂後腿肉丶一串肋排来压惊。
何应悟拎着两大袋用谈嘉山的“清白”换来的还带着热气的新鲜肉块,只觉得烫手。
他飞奔进厨房,把肉交给姥姥,转身时迎面撞上了才消停不到十分钟,又脱下那件碎花袄子丶端起水盆打算往外走的谈嘉山。
谈嘉山神经质地自言自语:“我得再洗一遍……”
“别洗了!”何应悟终于受不了,他一把夺过水盆,大声朝厨房喊:“姥姥,我带谈哥去镇上搓澡,明儿赶完集再回来!””
。
在沂州,集市和澡堂子是过年前最热闹的两个地儿。
何应悟带上谈嘉山那一大包零零碎碎的护肤品,又在澡堂外买了换洗衣裤丶搓澡巾丶毛巾和硫磺皂,拖着身边那位因为裹着碎花袄子而坚决不愿意摘下墨镜的大少爷进了洗浴中心。
接过大堂经理递来的手牌,何应悟一把把镜片上全是雾气丶走路快撞墙的谈嘉山推进更衣室,摘了他的墨镜:“谈哥,把衣服脱了塞储物柜里,我带你去澡堂。”
“嗯。”
谈嘉山麻利地扒下碎花棉袄,这才慢吞吞地背过身去,脱到只剩一件贴身T恤和四角内裤。
他隐约感觉身後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背上,下意识摸摸腹肌,暗戳戳得意上了——看来自己这一周七练的增肌减脂确实卓有成效。
谈嘉山正准备转身炫耀,一回头,却冷不丁被坦坦荡荡望向自己的何应悟吓了一大跳。
“围上围上!你这是在干嘛?!”
谈嘉山惊恐极了,手忙脚乱地抓起毛巾围在□□的何应悟腰下。
可毛巾不比浴巾,刚挡了车头就露出後备箱,怎麽捂都漏洞百出。
北方澡堂里赤条条的男人多得是,原本毫无羞耻感的何应悟被谈嘉山这麽一捯饬,竟也後知後觉的不好意思起来。
“我们这边进澡堂搓澡前都不穿浴衣的!”他讪讪地解释道,“大家都是光着冲的,等洗完再穿……”
听到这里,谈嘉山几欲昏厥。
旱厕他忍了,骑猪他也熬过来了,原本他以为不会再有什麽能打倒自己。
对何应悟来说还能遮住半个车尾灯的毛巾,在谈嘉山手里小得像湿巾似的。
他如临大敌地捂着裆,步伐紧凑,夹腿缩胯地跟在何应悟身後,同手同脚地进了淋浴间。
真是眼前一黑又一黑。
这里的淋浴间,居然连隔间也没有。
“哥,你快洗,我帮你挡着!”
看出了谈嘉山的窘迫,何应悟义不容辞地挡在了谈嘉山的前面,还不忘回头提醒:“先不用洗头哦,身上用硫磺皂搓搓就行,不然身上太滑的话搓澡时会搓不动。”
问题是,你这小身板儿能挡住什麽?!
谈嘉山哀怨地盯着眼前这一道“形同虚设”的人墙,绝望得苦笑出声。
距离过年只剩下三四天,跑来澡堂搓去一身风尘仆仆的本地人络绎不绝。
被洁癖折磨了一整天的谈嘉山好不容易夺回自主权,坚决不愿意进浮着一群光腚老爷们的公共浴池里泡澡。
被硬生生砍了一道程序的何应悟有些可惜,只好直接带人去搓澡师傅那儿排号。
怕谈嘉山抹不开面子,何应悟还特地贴心地给他选了靠墙那头人少些的位置。
前面的大哥刚搓完,搓澡师傅哗啦一盆热水浇上来,换上新膜,戴好手套,一拍搓床:“小夥儿,上来!”
谈嘉山脸色苍白,捂着毛巾,硬着头皮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