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漾承认这话有点道理,却没再被他轻易带偏。时隔几个月,她隐约琢磨出陈老那句“这活只有逸尘能干,干得好”的含义,亦从各种迂回战术中窥见对方做项目背後的初心。
这种感觉好奇怪。她仿佛突然习得什麽了不起的火眼金睛之术,学会从对方千变万化的模样里提炼出真身。而那些半真半假的话术,吊儿郎当的行为作风,不过是他惯用的障眼法罢了。
办公室响起零星急促的脚步声,预告着新工作日的开始。
闻逸尘擡眼和同事挨个打招呼,轻叩桌面,“待会会议室见。”
“好。”
今日的会议,由几位主要负责公共空间的顾问们主讲。大家都是老搭档了,说话直接,刚围坐在圆桌前便叫苦不叠:入行这麽久,没接过这麽难的活,比凭空造大楼难多了!
闻逸尘应该刚洗漱完,发梢还湿着,精气神又回来了。他手肘搭着桌沿,双手交握:“具体难点在哪?座谈会收集的需求不到位?村委会那边有不同意见?”
其中一人抢答:“哎,想法一天一个变。”
闻逸尘笑笑:“哪家业主不这样?”
“不一样。”对方苦大仇深:“比如他今天跟你说要在东边搭座小凉亭,等看了效果图又告诉你不行,不能破了东北角的风水。操他大爷的!当初就是他要求在那设计的啊!”
“你要操哪家大爷?”闻逸尘戏谑地回怼,随即拳头抵住唇:“少说脏话。”
“诶,你平常也没少说啊?”对方不买老板的账,从头到尾打量一番:“昨晚又睡公司了?”
“嗯。演出场所离公司更近,干脆回来了。”
“真服了你!按摩椅睡多了伤腰和颈椎。”
“没事,我心里有数。”
几句题外话後,大家迅速回归正题。
目前当务之急是交出一套让业主满意的路灯方案。衆人七嘴八舌,玩起了头脑风暴,刚开始还一本正经地提建议,到最後变成胡扯闲谈,逗得安漾咯咯直笑。
闻逸尘馀光罩在她身上,跟着扬唇,思忖少倾後提议:“我来试试吧。我对芙蓉村比较熟,说不定能踩中业主们的需求点。”
“闻工,我哥,老板!您忙得过来吗?”
“熬两个夜差不多。”闻逸尘没当回事,“今天就到这?”
“好。”
会议结束,安漾第一时间取消了回工地计划。闻逸尘这两天会议排得满满当当,哪有空设计路灯?难道天天熬夜?这人简直不拿身体当革命本钱!
安漾决定先斩後奏,自作主张揽下路灯的设计活。小叶挨着她坐,每画几分钟图便掰得脖子咔咔作响,“安姐,你得多活动。”
一下午过去,安漾始终保持相同姿势,经提醒後才顿觉後背紧绷绷的。她小幅度抡抡肩颈,疼得倒吸几口凉气,“哇,好疼。”
小叶忙翻出储物柜里的按摩仪,“快用这个。”
“你宝贝不少啊。”安漾笑着接过,“还不走?快七点了,实习生别染上加班的坏习惯。”
小叶仰天长叹,“我以後不进这行了,太苦了。”她抱着粉嘟嘟的小猪抱枕,枕着椅背转悠:“闻工最近整天拿公司当家,为什麽这麽拼啊!”
“他一直这样?”
“之前也有,少。芙蓉村项目和别的项目不一样吧,他压力特别大。”小叶呆望天花板,自说自话:“同事们背地说他回国三个月,苍老了三岁。”
安漾噗嗤一笑,好心提醒:“别让他听见了,他会生气。”
小叶听出口吻里的熟稔,斗胆八卦:“安姐,你跟我们闻工熟吗?”
“凑合。”
凑丶合,小叶在心里跟着复述,品不出什麽。
“怎麽了?”
“没怎麽。”她收起乱磕cp的心。那天在芙蓉村眼花了?那男的不是老板?又或者老板抱着的另有其人?
闲谈的功夫,闻逸尘正好路过办公区。
安漾正要叫住人,又眼瞧旁人截胡,拐他进了合夥人办公室。
天色渐晚,周围愈发安静。不知过了多久,安漾的手机屏幕亮起:【病刚好就加班,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