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还追着她们说话,後来似乎知道不会有结果,于是只是远远看着,身影在暮色中稀薄。
她很孤独。她能强烈感觉到这一点,因为曾经她也是这样的。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麽,给王曼曦发消息也没有回应。就像她人生里很多事情一样,一直搞不懂,也不想去搞懂,任由它糊里糊涂地过去。现在她只是等着江为知出门。一上午过去了,门那边都没有动静。
张瑶先过来了。昨天的事情同样让她莫名其妙。察觉到气氛依然不对劲,问江为喜怎麽了,江为喜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摇头。
在这种氛围下,张瑶也没兴头再说什麽,和江为喜枯坐在那里等着,也不知道在等什麽。
等了几分钟就等不下去,像兔子一样跑到那扇门前,举起拳头狂敲。“江为知,你出来!给我出来!你把话说清楚行不!”
江为喜吓得赶紧跑到她身边,抱着她离开那扇门。张瑶在她怀里扑棱,嘴上仍旧不停地喊着,嘴被捂住还是喊,嗓子都喊哑了。
“我就不明白了,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一个个都想干啥?他妈的。”
“你怎麽能说脏话??”
“我就说了。他妈的!”
“小心我告诉张婶!”
“你告诉呀,他妈的!”
两个人就一个脏话问题吵上了半天,可在此期间江为喜始终留意着,不时瞥向那扇门,门对面仍然没有动静。
一种不详的预感。似曾相识到她以为自己掉入了时空隧道,在两个时刻之中反复掉落,越卷越深,就要被那种巨大的感觉吞食掉。直到张瑶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把她的肩膀摇成了陀螺,她才回过神来,不知道自己呆呆望着那扇门望了多久。
张瑶看着她,也看着那扇门,一改方才气急败坏的样子,面色平稳下来,就像要在班里发表一次有关纪律的演讲。她握着江为喜的手,冷静地对她说:“我们一起把门打开吧,你走我後面。有我在,不用害怕的。”
她熟悉张瑶这个样子,每次张瑶讲话都属她听得最认真,习惯性地点了点头。
张瑶以为她同意了,拉着她走到门前。她突然反应过来,往後退了好几步。如果这个阴影能如此轻松地跨越,她也不会这样躲了两年。
张瑶没有逼她,跟着她一起後退,只是一直握着她的手,对着她粲然一笑。
“那你先回屋,等我把把她叫出来再找你。”
就是这个笑,让她看上去像是去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哪怕只是看着,就获得了一种无所不能的力量。
于是一下子觉得无所谓了,和张瑶并肩走在一起,还率先打开了门,然後就看到和当年如出一辙的场景,江为知躺在血泊里。
即使张瑶下一秒就捂上了她的眼睛,把她拖回了客厅,可那一幕实在过于清晰,和过去不停地在她眼中上演,而那种力量消失了,她根本没有勇气面对。
她甚至以为那是个玩笑。江为知怎麽会自杀呢?还以和她们痛恨的母亲一样的方式吗?她每次进那个房间都是去自杀吗?她这样有多久了?江为知不要她了吗?
是不是都是因为她撒的那个慌?都是她害的吗?
她不记得之後是怎麽过来的,当年更是记不清了。而现在起码有张瑶在。在短短几分钟内,安抚她的情绪,还找到了张婶,把江为知送到了医院,甚至把王曼曦叫过来了。
江为知并没有生命危险,躺在急诊室里,过了没多久就醒了过来。其馀几个人自觉地退了出去,蓝色的帘布间只剩下姐妹两人。
江为知很不自在,把那条胳膊拼命藏在身後,江为喜也尽量避免去看。相隔的一张张病床旁满是嘈杂的声音,病人丶家属丶医护人员来来往往,医疗设备占据了大片大片的空间。
那个世界太慌乱,只有这一隅是属于她们的,可又那样孤小,危立在这里,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淹没。想说的很多话都预先死掉了。
“对不起……”
有太多对不起的事情,哪怕她现在奄奄一息躺在那里,心里也满是悔恨。
江为喜一直懵懵懂懂的,似乎直到现在才有了实感。她差点失去江为知—她唯一的亲人,只剩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哪怕现在她们之间的时刻那样少,可过去是那麽深。
迷茫的脸被倾泻的情感扯碎,她趴在江为知怀里,从被褥间传出沉闷的哀嚎。
她们都不擅长感情的表达,何况是在如此没有安全感的空间。可有些东西是无法抑制的,一直累积在心底,迟早有个爆发的节点。
她一直哭,江为知一直对她说再也不会这样了,她从没想过抛弃她。两个人就像重复指令的机器人,反复说着几句话。等她哭够了,顿时又尴尬起来。
江为知呆呆地看着外面,顺着她的眼光望去,靠墙的椅子上坐着张瑶张婶。她顿时有了藉口,朝她们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