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门儿清,自家那冰山儿子心里早就有人了,还是个男子。
虽然起初震惊又忧虑,但见儿子那般情根深种,甚至不惜坦言相告,她这做母亲的也只能压下担忧,选择理解和支持。
只要儿子喜欢,对方人品端正,是男是女……也就没那麽重要了。
她甚至私下好奇地猜测过,能让柏川那冷性子动心的,会是哪家的公子?翰林院的某位才子?还是哪位将军府的少将军?
她的目光掠过凭栏谈笑的年轻人们,掠过船尾投壶的热闹场景,最终定格在不远处船边并肩而立的两道身影上。
一个竹青,一个月白,身姿皆挺拔如松,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宛如一幅美好的画卷。
顾佩仪嘴角还噙着方才应付友人时恰到好处的笑意,眼神不经意间扫向河畔那两个身影。
她本想轻啓朱唇,夸赞一句“看那两个孩子站在一起多养眼”,然而,目光触及那一幕时却骤然凝固,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在了原地。
她清晰地看到,那个穿着月白锦袍丶侧脸线条精致漂亮的青年——那不是昭云吗!——他忽然回过头,对着自家儿子粲然一笑,然後……然後他踮起脚,飞快地在柏川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砰!”
一声巨响突兀地打断了船头的欢声笑语。
顾佩仪手中的白玉茶杯脱手而落,重重砸在坚硬的红木桌面上,瞬间碎裂!滚烫的茶水混合着茶叶泼洒开来,溅湿了桌布和她精美的裙裾。
而顾佩仪本人,仿佛被一道九天玄雷劈中天灵盖,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感觉仿佛天塌了一般。
“佩仪?!”
“哎呀!这是怎麽了?”
“快!快收拾!没烫着吧?”
周围的夫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纷纷从座位上起身,原本优雅的姿态此刻也变得慌乱起来。
她们的脸上写满了惊讶和担忧,手忙脚乱地招呼着一旁的侍女,声音中充满了关切和疑惑。
顾佩仪强忍着内心的惊涛骇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对周围关切询问的夫人们说道:“没事没事,手滑了一下,惊扰大家了”
夫人们面面相觑,虽心中疑惑,但见她如此说,也不好多问,纷纷重新坐下,只是时不时用担忧的目光瞥向她。
巨大的震惊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顾佩仪,她万万没想到,儿子闷声不响,竟给她憋了这麽大一个“惊喜”!这哪里是喜欢个男子?这是直接喜欢上了皇子!还是她当自家孩子一样疼爱的昭云!
短暂的震惊过後,一股强烈的丶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恼怒瞬间涌上心头,她气啊!气自家这个闷葫芦儿子,这麽大的事,他竟然一个字都没跟她透过风!就这麽不声不响地把人给……给拐到手了?!
昭云那孩子多好!多招人疼!他喻柏川何德何能?他懂不懂得珍惜?他有没有怠慢人家?有没有欺负人家?!
顾佩仪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柏川那冷性子,平日里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会不会吓着昭云?他有没有好好地表白?有没有唐突了人家?昭云主动亲他……该不会是被他那张冷脸逼的吧?这孩子如此乖巧懂事,会不会是委屈自己迁就柏川?
巨大的担忧瞬间压过了震惊,她怕啊!怕自家这块千年寒冰不懂情爱,怠慢委屈了昭云那孩子!
那可是她故友的骨血,是她放在心尖上疼的!柏川要是敢有半分轻慢丶无礼丶或是让昭云受半点委屈……她绝对饶不了他!
“佩仪?你没事吧?脸色怎麽……”旁边的夫人见她神色变幻不定,担忧地问。
顾佩仪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她努力扯出一个还算镇定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怎麽看都有些僵硬,眼神也闪烁着:“许是……许是湖上风大,吹得人有些恍惚,我……我进去补个妆,片刻就回”
她说着,几乎是有些仓促地站起身,顾不上仪态是否完美,在贴身嬷嬷担忧的目光中,脚步略显急促地走向船舱内室,背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气鼓鼓的意味。
内室的门被轻轻关上。
顾佩仪背靠着门板,长长地丶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下剧烈的心跳。
“喻柏川……”顾佩仪磨着後槽牙,对着空气下了最後通牒,“你给我等着!等回去……看我怎麽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