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门外的贺璟沅,贺先生脸上的惊惧瞬间被难堪取代。
他扯出一个僵硬的笑,侧身让开:“沅沅你来啦,快进来。”
公寓里更加逼仄混乱。
贺夫人见到自己的大儿子,眼神闪烁了一下,立刻转身钻进卧室。
里面很快传来她刻意压低的安抚声。
只有贺先生局促地留在客厅。
餐桌上,一瓶开了盖的冷牛奶和一盒不知名品牌的麦片孤零零地摆在一起。
旁边一只碗打翻在地,黏糊糊的麦片糊了一小块地板。
贺璟沅只是站在门口玄关的空地上,目光扫过这片狼藉。
“吃饭了吗?”贺先生拿起桌上唯一一只干净的碗,“要不要吃点垫垫?”
贺璟沅声音没什么起伏:“不用,我在外面吃过。”
贺先生讪讪地把碗放下:“酒店能有什么好吃的……”
他搓着手,目光落在贺璟沅脸上严实的口罩上,“怎么不摘口罩?在自己家里……”
“味道重。”贺璟沅打断他。
贺先生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狼狈,急忙走到窗边,把本就关着的窗户又检查似地推了推:“是有点,隔壁邻居有点不良嗜好,每天这个点都……”
窗户紧闭着,那股味道依旧顽固地弥漫在空气里。
“唉,不说了。”
他像是急于结束这个话题,脸上挤出一点刻意的关切,“你也看到了,家里现在就这样,实在没地方给你住,只能委屈你继续住酒店了,听爸妈的,爸妈永远不会害你……你住哪个酒店?要不要爸送送你?”
贺璟沅抬了抬眼皮,报出一家处于曼哈顿的酒店的名字。
贺先生脸上的肌肉肉眼可见地抽动了一下,笑容更加僵硬:“不错……挺好,来这边是该好好玩玩,放松放松。”
语气里的酸味都要突破天际了。
就在这时,卧室里传来“哐当”一声脆响,像是什么玻璃制品砸在了地上。
紧接着是贺夫人手忙脚乱的收拾声:“你又干什么!”
贺璟银带着神经质亢奋的声音穿透薄薄的门板,用英语大声嚷道:“我要去滑雪!现在就要去!”
“过几天,过几天一定带你去,乖……”贺夫人的声音充满了疲惫的哄劝。
“过几天?我等不了!”贺璟银的声音陡然拔高,“我们有私人的滑雪场!才不要和那些下等人挤在一起!”
贺璟沅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贺先生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尴尬地解释:“以前家里是有一个滑雪场,风景很好,璟银喜欢热闹,经常在那边开派对。”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回味“他从小就招人喜欢,好多漂亮的女孩子都围着他转,当时我们这些老家伙就在站在落地窗前看小辈玩闹,璟银一回来,身上全是红唇印。以后要是有机会,也带你去玩玩,认识认识朋友。”
“不用。”贺璟沅直接拒绝。
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派对。
卧室里的动静越来越大,贺夫人的安抚声渐渐带上了哭腔,甚至夹杂着肢体碰撞的闷响,显然是贺璟银不耐烦了。
贺先生如蒙大赦般对贺璟沅说了句“抱歉”,立刻冲进了卧室。
门没关严,里面的争吵、摔打声和贺璟银歇斯底里地叫骂更加清晰地传出来。贺先生似乎在低声下气地哄劝着什么。
贺璟沅看着这出荒诞的闹剧,不再停留,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里面压抑的争吵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爆发出来。
贺璟银尖利刺耳的叫骂声穿透门板:
“他不是你们亲儿子吗?!为什么不找他要点钱!凭什么他就能住在曼哈顿最好的酒店,我就得跟你们挤在这个猪圈里等死?!”
“你们就是偏心!从小到大都是!你们眼里只有他!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
贺璟沅的脚步在楼梯口顿了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栋建筑。
接下来的日子,贺璟沅出现在那间小公寓的次数肉眼可见地减少。
温水煮青蛙。
他把更多的时间留给了大洋彼岸那只小猫。
视频通话的频率更高了,时长也更久,哪怕只是开着视频,各自做各自的事,听着对方那边细微的声响,也很开心。
偶尔再去时,不出意外地又撞上了催债的上门。
这一次,对方显然失去了耐心。
为首的黑人壮汉揪着贺先生的衣领,砂锅大的拳头毫不留情地砸在他脸上、肚子上,贺先生痛苦地哀嚎在楼道里回荡。
贺夫人哭喊着扑上去阻拦,被粗暴地一把推开,跌坐在地。
“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我们一定还钱!等我们把事情办妥,马上就能还上!”贺夫人涕泪横流。
黑人挥了挥拳头,眼神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