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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産管理科的同事都是30岁以上的,李桑枝不到20岁,大家都拿她当妹妹。
老员工玲姐问李桑枝住哪个宿舍,她老老实实讲:“我下班要回去的。”
“你不驻场啊。”玲姐吃她给的点心,“像我们科什麽都管,要处理突发状况。凌晨还巡检,轮班制,母猪分娩大多都在晚上,那是高发期。”
李桑枝茫然:“我不知道这个,师傅没和我讲的。”
师傅就是老厂长,他技术工过来的,整个生産管理科都归他管。
“不驻场也没……”玲姐话没讲完就被其他科的叫走,嘴里还叼着没吃完的点心。
李桑枝拿起发下来的橡胶手套看看,戴上去捏几下手就扒下来,她去档案柜拐角给费郁林发短信:[哥哥,我想我还是要住猪场的,我不能搞太大特殊,我一二三四住宿舍,五六七回去好不好。]
费郁林没有回。
短信他看了,一行字被他逐一看过去,看完就把手机熄屏:“没上班前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愿意住猪场,要住家里,想每天都……”
董事长没说下去。
吴秘书默默在心里补充:见到我。
“上班第一天就发短信说要住了,一个礼拜住四天。”费郁林面上没表情,“理由想必是母猪分娩高发期在夜里,她住猪场宿舍,可以及时参与操作。”
吴秘书听完就给董事长做总结:养猪比他重要。
费郁林拿过文件,手机上就又来了条短信。
桑:[哥哥,您在忙吧,我又打扰您了,我想了想,快过年了,我上不了多久班就放假了,住宿舍的事还是年後再看吧。]
费郁林笑出声:“又不住了,小孩子,一会一个样。”
吴秘书笑不出来:“那您今晚……”
费郁林低头回短信:“局推了,有点感冒,去了也喝不了酒,天冷,让厨房那边煮驱寒气的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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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桑枝第一天上班,没有糟心事,蛮愉快的,她还去了趟産房,在小本子上做了些数据记录。
家里的母猪是二月预産期,还有不到两月时间,她学了回家能用。
下班前有个巡查,她主动提出请求:“我可以一起去吗?”
大家都挺意外,怎麽还有人没工作硬找的。
其实他们一致认为她有後台,最低也是老厂长亲戚家小孩。
王组长迎上小姑娘期待的眼神:“当然可以。”
冬天的六点半已经黑透了,猪舍过道的钠灯隔一段就有一盏,风刺骨,有工人在进行日常消毒工作。
几人照常巡查,猪厂空气差,新来的没戴口罩,她不嫌脏不怕臭,让他们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後台。
他们去哪,她就跟去哪,小小一只,工装穿的整齐,怀里抱着文具店常见的记事本,笔是普通的圆珠笔。
这片儿不是恒温的配种舍区育肥舍区,而是贯穿消毒通道的普通舍区,没暖气的,小姑娘的脸蛋耳朵鼻子都冻通红。
王组长警告他们不要再打量,人家是好孩子,多认真。他在看过她笔记後,更加认定了这个评价。
甭管後台高不高硬不硬,是个肯做事的,还想着经营办公室友谊,送吃的了呢。
王组长在同事的提醒下发现了什麽,拿对讲机联系防疫科的人,说D区7栏有一头公猪不对劲,叫他们派人过来。
那边说等会儿。
王组长咆哮:“等他娘的等,你能等我能等,大夥儿能等,猪能等吗!”
一个男同事打趣:“组长,你看你都把人吓到了。”
王组长见小姑娘瑟缩,他糙黑脸皮一烧:“我天生嗓门大,妹妹别见怪。”
李桑枝摇头摆手:“没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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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八点的时候,李桑枝坐上回澜庭府的车。
这个时间路上车多,人也多,某个路口,冯璋在等红灯,他活动酸痛的脖子随意一瞥,就瞥到了不该再见到的人。
兄弟失去了五月到七月的记忆,所有人集体闭口不谈那乡下姑娘,就连欢欢都老老实实。
他也没查找,不曾想会在这晚,在他去机场接兄弟的路上碰见。
当初她从俱乐部走掉,不是听到打赌吓的跑回老家了吗,怎麽还在京市?
冯璋心不在焉,视线长时间地停留在旁边车後座的女孩脸上,身後车喇叭响几次才把他思绪拉回来,他追上开走的桑塔纳,看清车牌号就找地方停车,让人查一下。
费家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