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一缕乌黑的烟向天际缓缓飘散……
跪在高高的祭台上,卫颂心想。
他的小妹终于……自由了。
……
李彻沉浸在失去爱侣的悲恸中。
这也给了卫颂的极大的机会,让他趁着对方不备,带着小妹离开皇宫。
他自然不敢带小妹回卫家。
在城南一条鲜有人经过的窄巷,卫颂租用下了两件客房。他将小妹平放在床上,掖好那厚厚的被角。
床榻边摆放着一盏烛台,烛火昏昏,映衬着少女那张白皙清丽的脸庞。
只瞧一眼,男子心思微动。
他的目光缓缓流淌,温柔地淌过少女的周身,不知不觉间,他情不自禁地说起小时候的趣事来。
那时候,阿爹尚在世。
阿爹、小妹和他,是这世上最亲最近的人。
少女笑语蹁跹,像一只小蝴蝶般,身着一袭浅色襦裙打他身侧而过。阿妹笑声清脆,弯了一双眉眼,甜甜唤他:
“阿颂哥哥——”
阿嫱是这世上最可爱,最良善的姑娘。
于外人面前,她伶俐聪明,乖巧可爱,无论学什么都学得很快。但在那时的卫颂眼里,小妹只是个不过十来岁的孩子。她也爱玩,也爱躲懒,也喜欢在闯了祸后可怜兮兮地跑入他屋子中,眼巴巴地求他,届时在阿爹面前说些她的好话。
这世上,哪有兄长不疼惜自家小妹呢?
于是他护着她,宠着她,惯着她。笑眯眯地揉揉她的发顶,无论小妹说什么,他都温声细语、有问必答。
那他又是何时……又是何时发现……
自己竟动了那样大逆不道的心思。
霞光漫天,夜色突然间坠落下来。
一片昏沉的光影笼在卫颂周身处,男子无声垂眸,眼底依稀有情绪游动。
是自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反问,同时也在质问自己。
是她那一句句清甜的“哥哥”。
是自己眼盲时突然点燃的一盏灯、扶住自己臂膀的一双素手。
或是父亲离世后,她毫无防备地哭倒在自己怀里,楚楚可怜,柔弱无依。
或还是……
卫颂眼睫轻颤。
他很清楚——自己并不该这般。
大逆不道。
也许是发觉了自己这等罪孽深重的心思,在父亲离世后,他不能放纵自己与小妹共处一间屋檐下,于是对她说。
他要离开京城,四处游学。
起初,小妹也要与他一起。
他花了好大工夫,才劝说她一人留在京城。那时候的卫颂也从未想过,正是自己这一举动,将妹妹推入了无尽的深渊。
李彻自西北起兵谋。反,剑指皇城。
而那时,他正在谷中修学,除去平日里与小妹偶有通信往来,他与外界再没有任何联系。
待他再出谷时,李彻已然登基。
这一年,卫颂曾有无数次想过,如若当初自己带了小妹离开京城,那该有多好。
最起码他的小妹也不必吃这么多的苦。
而今他带着嫱儿逃出来了,他们终于逃出了皇宫,逃出了李彻的魔爪。他打算从今日起,带着嫱儿远离此等纷扰之地,带她游山玩水。
这一辈子不求出人头地,唯求吾家小妹顺遂安康。
记忆悠长,遥远,伴着夜色自天际边而来。
当第一缕月色倾照入户时,少女纤长的眼睫微微扑闪,片刻,睁开一双迷蒙的眸。
卫颂欢喜上前。
他赶忙扶起小妹身子,又从一旁递来温水。
七日未进食,卫嫱很是口渴。
她饥肠辘辘,喉咙里也干涩得厉害。当看见简朴而陌生的房梁与身前朝思暮想的那一张脸时,小姑娘再也忍不住,哭着扑入兄长怀抱中。
兄长的怀抱很温暖,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