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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缝中的回响(第5页)

引擎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破旧的面包车猛地窜了出去,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像一头受惊的野兽,疯狂地冲入城市边缘更深丶更浓的黑暗之中。

车在颠簸中疾驰。宋弥章瘫软在後座的角落里,身体随着每一次颠簸而晃动。他透过布满灰尘和油污的车窗玻璃,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丶越来越荒凉的景物——稀疏枯黄的野草,废弃工厂模糊的巨大黑影,远处城市最後一点稀薄的光晕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一种巨大的不真实感攫住了他。自由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疯狂,又如此……不祥。

他下意识地看向前座。齐嘉豪的背影僵硬得像一块石头,沉默地操控着方向盘。喻凯明蜷在副驾驶座上,身体随着颠簸痛苦地微微蜷缩。他侧着头,靠在冰冷的车窗上,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麽。昏暗中,宋弥章看到他放在腿上的手,那只曾紧紧攥住他手腕丶带他在暴雨里奔跑的手,此刻却被层层叠叠丶肮脏发黄的绷带紧紧包裹着,绷带的边缘还隐隐透出深褐色的干涸血迹,肿胀得不成样子。

一阵剧烈的咳嗽毫无征兆地从喻凯明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声音嘶哑丶沉闷,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丶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的力度。他猛地弓起背,身体剧烈地痉挛颤抖,一只手死死捂住嘴,指缝间却抑制不住地发出压抑痛苦的闷哼。

“咳……咳咳……呃……”咳嗽声撕扯着车厢里紧绷的空气。

宋弥章的心猛地揪紧。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颤抖的背影。

喻凯明终于艰难地止住了咳嗽,他深深地丶颤抖着吸了几口气,才缓缓地转过头。昏黄的车内灯光下,他的脸色灰败得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他看向後视镜,目光穿过镜片的阻隔,精准地捕捉到了宋弥章眼中那无法掩饰的惊惶和恐惧。

他扯了扯破裂的嘴角,试图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但那笑容在青紫肿胀的脸上显得无比扭曲和脆弱。他擡起那只被绷带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动作艰难而缓慢地指向自己,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奇异的丶近乎疯狂的温柔,每一个字都像从灼伤的喉咙里滚出来:

“别怕……等我……等我好起来……”

他喘了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却亮得惊人,像回光返照的火焰,死死锁住後视镜里宋弥章的眼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和痴妄:

“我带你去冰岛……结婚。”

“结婚”两个字,像两颗滚烫的子弹,射入宋弥章死寂的心湖。然而,预想中的狂喜和温暖并未到来。他看着喻凯明那只裹满绷带丶肿胀变形的手,看着他那张布满伤痕丶灰败不堪的脸,看着他眼中那团不顾一切燃烧丶却分明透出虚弱和毁灭气息的火焰……

一股冰冷的丶尖锐的丶带着铁锈味的荒谬感,猛地冲垮了宋弥章刚刚复苏的情绪堤坝。极致的恐惧之後是极致的麻木,麻木的尽头,竟是一种歇斯底里的荒诞。

一丝极其古怪的丶扭曲的笑意,不受控制地爬上了宋弥章干裂的嘴角。那笑容越来越大,牵扯着他脸上僵硬的肌肉,最终化为几声突兀而空洞的干笑,在颠簸的车厢里回荡。

“哈……哈哈……”

他笑着,眼睛却死死盯着喻凯明那只残破的手,声音轻飘飘的,像一片冰冷的羽毛落下,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你连自己……都救不了。”

笑声戛然而止。车厢内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引擎粗重的喘息和车轮碾过碎石发出的单调噪音。喻凯明脸上那点强撑的丶疯狂的光,在宋弥章空洞的笑声和冰冷的陈述中,瞬间凝固丶碎裂。他眼中的火焰剧烈地摇曳了一下,像是被这盆来自最心爱之人的冰水彻底浇透,只剩下一片死灰般的馀烬和难以置信的刺痛。他猛地转回头,不再看後视镜,只留下一个剧烈颤抖丶绷紧到极致的丶伤痕累累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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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旧的面包车像一头疲惫不堪的老牛,喘息着驶入城郊一片巨大的丶被遗忘的工业废墟。最终,它停在了一栋半坍塌的厂房巨大的阴影下。钢筋水泥的骨架在惨淡的月光下狰狞地扭曲着,破碎的玻璃窗如同怪兽空洞的眼窝,夜风穿过空洞的厂房框架,发出呜呜咽咽的悲鸣,像是无数亡魂在哭泣。

车门打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丶灰尘味和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宋弥章被喻凯明半扶半拽地拖下车,双脚踩在冰冷丶硌脚的水泥碎块和杂草上。齐嘉豪熄了火,拔下钥匙,动作有些迟滞。他最後一个下车,关上车门时发出沉闷的响声,在死寂的废墟里格外刺耳。

“暂时……安全了。”齐嘉豪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疲惫。他靠在冰冷的车身上,微微佝偻着背,擡手用力按了按眉心,指节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里面……应该可以待一下。”

他指向厂房深处一个相对完好的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巨大的丶蒙着厚厚灰尘的废弃机械,形成了一个勉强能遮蔽风雨的凹陷空间。

喻凯明没有应声,只是紧紧攥着宋弥章冰凉的手腕,拖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那个角落。他的呼吸依旧粗重不稳,每一步都显得有些虚浮。宋弥章被动地跟着,目光空洞地扫过周围地狱般的景象。断裂的预制板,扭曲的钢筋,地上散落着不知名的零件和厚厚的丶踩上去噗噗作响的积尘。这里比戒同所更像坟墓。

三人挤进那个凹陷的角落,空间狭小得几乎只能容身。冰冷的金属机械紧贴着後背,寒意刺骨。喻凯明靠着冰冷的铁板滑坐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全身,痛苦地蜷缩着。宋弥章则抱着膝盖,缩在另一边,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齐嘉豪沉默地站在入口的阴影处,像一尊沉默的守卫石像,警惕地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压抑的沉默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丶发酵。只有喻凯明压抑的咳嗽声和远处风声的呜咽。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地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宋弥章忽然擡起了头。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吓人,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他慢慢地丶极其缓慢地站起身,动作僵硬得像一具提线木偶。他没有看角落里的喻凯明,也没有看阴影处的齐嘉豪,径直朝着外面更深沉的黑暗走去,脚步虚浮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决绝。

“弥章?”喻凯明被他的动作惊动,忍着剧痛擡起头,声音嘶哑地唤道。

宋弥章没有任何回应,身影很快消失在巨大厂房框架投下的浓重阴影里。

“他……”喻凯明挣扎着想站起来去追,却被一阵更猛烈的咳嗽打断。

齐嘉豪的眉头死死拧紧,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我去看看!”他丢下一句,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朝着宋弥章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脚步声在空旷死寂的厂房里急促地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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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弥章像一缕没有重量的游魂,在迷宫般的废墟中穿行。脚下是松软的丶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厚厚灰尘,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他的目标异常明确——城西那家规模最大的公立医院。齐嘉豪的车开过时,他瞥见了那个巨大的红十字标志,像一个冰冷的烙印刻在脑海里。喻凯明那撕心裂肺的咳嗽,那灰败的脸色,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所有被强行压抑的恐惧和猜测,此刻化作了唯一的执念:他必须知道真相!

凭借着对城市边缘模糊的记忆和在绝望中爆发的丶近乎本能的方位感,他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终于跌跌撞撞地摸到了那家医院的後门。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得刺鼻。他避开保安,像一抹阴影般溜进住院部大楼。走廊里惨白的灯光刺得他眼睛生疼,空气中弥漫着死亡和疾病特有的冰冷气息。

他一个病房一个病房地找,像幽灵一样在走廊里无声地飘荡。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终于,在一条相对安静的走廊尽头,他看到了那个铭牌上的名字——喻凯明。

病房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城市尚未熄灭的霓虹灯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墙壁和地板上投下一条条明暗相间的光带。喻凯明似乎睡着了,侧身蜷缩在病床上,被子盖到下巴,只露出凌乱的黑发和一小部分苍白的侧脸。

宋弥章屏住呼吸,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潜了进去。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昏暗的光线下急切地搜寻。床头柜上放着水杯丶药瓶……还有一个硬质的丶深蓝色的塑料文件夹。

他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

他伸出手,指尖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恐惧而剧烈颤抖。他轻轻拿起那个文件夹,动作轻得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退到窗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丶微弱的光线,颤抖着翻开。

里面是几张薄薄的纸。最上面一张,印着冰冷的医院擡头。他的目光急不可耐地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和图表,最终,死死地钉在了报告下方的诊断结论栏。

那几行打印出来的黑色宋体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临床诊断:肺恶性肿瘤(晚期)】

【影像学提示:双肺多发转移竈……】

【预後评估:极差……】

嗡——

宋弥章只觉得大脑里一声尖锐的蜂鸣,整个世界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他眼前一片漆黑,只有那几行冰冷的判决书在无尽的黑暗中疯狂放大丶旋转丶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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