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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楠X温若寒（第3页）

温若寒僵立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魔气在体内左冲右突，混乱不堪。乔楠最後的话语，那平静到诡异的眼神，那决绝的背影…像一盆冰水混杂着滚油，浇在他混乱燃烧的心上。愤怒丶怀疑丶被背叛的痛苦依旧炽烈，但一种更深的丶源自灵魂深处的不安和恐慌，却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紧了他的心脏。

他看着乔楠消失在竹林小径深处的背影，只觉得那片浓得化不开的墨绿，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而乔楠方才的眼神，像是一把无形的钥匙，在他心底最坚硬的壁垒上，撬开了一道细微的丶却足以让恐慌蔓延的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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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献祭·剜心之证**

天剑门刑堂，位于云渺峰最阴森的山腹深处。巨大的石殿穹顶高耸，冰冷的石壁上镶嵌着发出惨白光芒的萤石，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幽冥鬼域。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陈旧血腥混合的冰冷气味，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此刻，刑堂中央巨大的黑曜石刑台周围，肃立着天剑门所有核心长老丶执事，以及衆多内门精英弟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刑台之上，气氛凝重如铅。宗主温凛端坐于主位高台，面沉如水，眼神如万载寒冰。执法长老手持戒律铁尺，立于刑台一侧，目光锐利如鹰隼。

温若寒站在刑台下方，一身象征执剑者身份的白金剑袍，此刻却沉重得像一副枷锁。他脸色苍白，嘴唇紧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右手紧紧按在腰间的霜华剑柄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他不敢擡头去看刑台，只觉得那惨白的光线刺得他眼睛生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被魔气啃噬的剧痛和一种灭顶般的窒息感。他强迫自己不去想竹林里乔楠最後那个眼神，不去想他那句“我的血…能帮你…”可那画面，那声音，却如同魔咒，在他混乱的识海中反复回荡，与长老们冰冷的命令丶对乔家邪术的指控丶对自身责任的强调…疯狂撕扯着他。

沉重的脚步声在死寂的刑堂内响起，如同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乔楠被两名执法弟子押了上来。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身形在巨大的刑台和森严的阵势下，显得更加单薄脆弱。他脸色是失血过多的灰白，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唯有那双眼睛，平静得可怕，深不见底，仿佛早已看透一切，也接受了一切。他的目光穿过冰冷的空气，精准地落在了刑台下方丶身体微微颤抖的温若寒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种奇异的丶近乎解脱的平静，和一种温若寒无法承受的丶深沉如海的东西。

“跪下！”执法长老厉喝。

乔楠被强按着跪倒在冰冷的黑曜石刑台上。粗糙的石面硌着他的膝盖，寒意刺骨。

“罪人乔楠！”执法长老的声音如同洪钟，在空旷的石殿内激起阵阵回音，“报上你的来历！你以邪术侵蚀我天剑门下任执剑者，意图颠覆正道根基，证据确凿！还不从实招来，免受搜魂炼魄之苦！”

无数道冰冷丶鄙夷丶审视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刺在乔楠身上。

乔楠缓缓擡起头，目光掠过高高在上的温凛，掠过杀气腾腾的执法长老，最後，再次定格在温若寒苍白的脸上。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虚弱，却奇异地穿透了所有的嘈杂，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人耳边：

“我…乃百草乔家…嫡系血脉。”

“哗——！”刑堂内瞬间一片哗然！乔家！果然是那个邪恶的炼药世家！嫡系血脉！这意味着什麽？药人！邪术！

温若寒的身体猛地一晃，按在剑柄上的手剧烈颤抖起来。尽管早已猜到，但亲耳听到乔楠承认，那冲击力依旧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口。

乔楠无视周围的骚动，他的目光依旧只看着温若寒，平静地继续道，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又像是带着滚烫的温度：“是我…以乔家血炼邪术…引魔气入体…腐蚀温若寒…”

温若寒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咙，被他死死咽了下去。魔气在他体内疯狂翻涌，几乎要撕裂他的理智！不！不是这样的！阿楠…你为什麽要认？！

“其目的…”乔楠的声音顿了顿，嘴角竟扯出一丝极其微弱的丶近乎嘲讽的弧度，“自然是…毁掉你们正道…未来的执剑者…”

“妖孽！死到临头还敢猖狂！”执法长老怒不可遏。

乔楠却不再看他，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温若寒痛苦挣扎的眼眸，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吐出最後的话语：“魔气之根…不在别处…就在此！”他猛地擡起枯瘦的手指，指向自己心口的位置。

“我之心…已被魔气彻底浸染…乃一切祸乱之源！”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殉道般的决绝，目光灼灼，如同燃烧的星辰，死死钉在温若寒眼中，“温若寒！执剑者！”

刑堂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剜出它！”乔楠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更像是一种…托付？“剜出这颗魔心！以证汝之道！涤清汝之身！”

“动手！”执法长老的厉喝如同惊雷炸响！

“寒儿！除魔卫道，就在此刻！莫要犹豫！”宗主温凛冰冷的声音如同最後的审判，重重压下！

所有的压力，所有的目光，所有的责任，所有的痛苦，所有的魔气躁动…在这一刻，轰然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冲垮了温若寒最後一丝摇摇欲坠的理智！

“啊——！”一声不似人声的丶混合着极致痛苦丶绝望和被魔气彻底点燃的疯狂咆哮，从温若寒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他眼中最後一丝清明被猩红的戾气和毁灭的欲望彻底吞噬！腰间的霜华剑发出一声凄厉的嗡鸣，骤然出鞘！

森白的剑光，带着刺骨的杀意和失控的魔气幽芒，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闪电，撕裂了刑堂惨白的光线！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温若寒的身影化作一道决绝的白影，冲向刑台。乔楠跪在冰冷的石面上，平静地仰起头，迎向那夺命的剑光，眼中最後的光芒，是温若寒被魔气扭曲的丶疯狂而痛苦的脸。他嘴角那抹凝固的丶安抚的弧度，似乎在最後一刻，终于艰难地丶完全地绽开了。无声地诉说着：“别难过…若寒…”

噗嗤！

利刃刺穿血肉的声音，沉闷得令人心胆俱裂。

霜华剑冰冷雪亮的剑锋，毫无阻碍地丶精准地刺入了乔楠的胸膛，贯穿了他单薄的身体！剑尖透背而出，带着一蓬滚烫的丶凄艳无比的血花！

温若寒的手握着剑柄，能清晰地感受到剑刃下心脏的跳动，感受到生命在掌中飞速流逝的震颤。那温热的丶带着浓郁药香的血，喷溅在他的脸上丶手上丶那身象征正道清白的白金剑袍上…滚烫得如同烙铁！

乔楠的身体猛地一颤，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蜷缩，却又被钉在剑上，动弹不得。他最後的目光，依旧固执地丶温柔地凝望着温若寒近在咫尺的丶被血污和疯狂覆盖的脸。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麽，最终却只是涌出一大口暗红的血，染红了他灰白的下巴。

温若寒猩红的瞳孔剧烈收缩，握着剑柄的手因为巨大的冲击和某种灵魂深处骤然爆发的剧痛而剧烈颤抖。魔气依旧在沸腾，可一股比魔气更冰冷丶更绝望的空洞，瞬间攫住了他。他看着乔楠眼中最後一点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熄灭，看着那凝固在唇边的丶诡异的丶带着安抚意味的弧度…有什麽东西，在他心里，彻底碎了。

“剜…剜出来！”执法长老的厉喝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温若寒如同一个被操控的提线木偶，眼神空洞，只剩下毁灭的本能。他手腕猛地一绞，一剜！

一颗尚在微弱搏动丶沾满温热血迹的心脏，被霜华剑生生剜出！

那颗心落在冰冷的黑曜石刑台上，发出轻微的丶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它微微抽搐了几下，暗红色的血液迅速在光洁的石面上蔓延开，形成一滩刺目的丶不祥的图案。

温若寒手中的霜华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刑台上。他踉跄着後退一步，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温热鲜血的双手，又看看刑台上那颗停止跳动的心脏，再看看乔楠胸口那个巨大的丶汩汩冒血的空洞…以及他脸上那凝固的丶仿佛解脱又仿佛无限眷恋的神情…

“呕…”他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麽也吐不出，只有无尽的冰冷和黑暗，如同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刑堂内死寂一片，唯有他压抑痛苦的干呕声，在冰冷的石壁间回荡。

血溅刑台，心落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