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需帮着孟良才把戏台子搭好就成。”
该着急的是那位扬州知府。
时值盛夏,城北的知府衙门内几棵老树参天,蝉鸣不止。
知府官廨中,师爷看了一眼端坐案桌後奋笔疾书的知府孟良才拧紧的眉心,忙吩咐守在门口的衙役:
“耳朵聋了,都听不见叫声?还不快去把那些烦人的小东西处理了!”
衙役领命而去,师爷躬身回到廨内的案桌旁。孟良才将书信写毕,装入封内,用烛火引燃火漆,瞬间滴落,加盖印章,吩咐道:
“立刻将此信送出!”
师爷犹豫了一瞬,问道:
“大人,那钦差已经在扬州界内,若是要行事,恐怕……”
孟良才道:
“你莫不知,本官的名字也在那本书册上?”
“左右不管我的脖子伸不伸,都是一刀。不如赌一回,赢了,或许还能有条生路。”
原本还以为要在钦差回京的路上动手,却不料他突然宣称伤重无法赶路,出乎意料地在扬州靠岸,来此养伤。
着实是苦了他这位扬州知府,若是他动手,无异于监守自盗,但若是听之任之,钦差一旦回京,那《百官述》便会成为悬在他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砍了他的脑袋。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或许还能搏出一线生机。
师爷小心觑着这位大人的神色,道:
“大人,卑职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孟良才斜睨他一眼:
“若是忤逆之言,便不必说。”
师爷擦了擦头上的汗,靠近了他一步,在他耳畔悄声道:
“卑职是觉得,圣上就算拿到了那本书册,也不可能对所有记录在上的人问责。”
“不过是,有拿捏之意。”
“若是大人您向钦差大人表示忠心,卑职觉得……”
孟良才目光不善地看向他,抿唇不语。师爷鼓起勇气,继续道:
“大人好不容易坐到如今的位置,为何要为他人做嫁衣呢?”
一朝天子一朝臣,在这地方州府也是一样,他好不容易跟着孟良才走到如今,自然不希望这位大人一朝倾覆。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只要大树不倒,他们这些依附之人也能保全富贵荣华。
孟良才捏紧了手中的私印,半晌方道:
“你知道什麽?”
“还不快去!”
他曾是夏太师的门生,这辈子不可能撇清与夏氏的关系,况且这些年,夏氏一族发展迅速,门下之人已渗入大缙朝的各处机构,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他已无路可退。
师爷无奈,只得应声退下,吩咐人将密信妥善送出後,又引着早已到州府衙门候着的两位大夫前去安置钦差的秘密宅院。
扬州城东的一座幽静的别苑,是孟良才的一处私宅,师爷几人穿过竹林小径,行至一处白垣修舍。檐廊下有几名护卫肃立,目光如炬扫视过来。
师爷躬身拱手,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却依旧被挡在门外,不多时,另有几个面目冷肃的护卫端着盛满血水的铜盆匆忙出来,铜盆中血色浓重,隐隐带着丝丝黑影,令人心惊。
师爷心中一紧,忙低声问道:
“敢问,钦差大人情况如何?”
“下官带了扬州城最好的大夫过来,帮大人看诊。”
护卫面无表情,只冷冷回道:
“先等着,唤你进去再说。”
师爷心下微凛,暗自思忖钦差伤势的严重性。约莫半盏茶时间,紫电开了门出来,一阵明显的血腥气随即涌入鼻腔内,师爷正想跟在两个大夫後脚入内,却被紫电叫住:
“师爷,有几件事,大人吩咐我向师爷请教一二。”
他擡手做了一个向耳房请的手势,师爷心领神会,看了一眼半透的屏风後,似躺着一个人影,其馀几人围在罗汉床边悉窣忙碌,跟着去了耳房。
两个大夫刚刚绕过屏风,早已等在两侧的两个护卫迅速制住他们咽喉,还未等二人反应过来,已经被喂入了一粒气味古怪的药丸,护卫扣在二人下颌处的手指稍稍用力,立即吞咽了下去。
两个大夫骇然一惊,吓得面如土色,差点站立不稳,却被二名护卫扣住发不了一言,动弹不得。
随即,原本躺在床榻上,看起来面白如纸的清隽男子突然起身,状若无事般收拢了尚沾着血迹的衣裳,行至二人面前,高硕的身形极具压迫感,声色森冷:
“二位分别是城南悬壶堂和城西济世堂的郑大夫和王大夫,是吧?”
郑王二人面面相觑,惊慌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