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天生就有很强的情绪处理能力,”严老师道,“这是我这二十年教书生涯里慢慢明白的,盛放就是这样一个孩子。”
方圆听得有些似懂非懂,她尝试代入那样一个处境中,在遭受到一些不公的待遇时如果是自己,那一定会反击,至少也得是反唇相讥。但盛放好像没有让这样的情绪影响到自己……
方圆转过头看了一眼同样在思考的组长,这样的人显然不多,但是……在这一点上,盛放有点像组长。
简一丝毫没有注意到方圆的目光,他正兀自在思考。按理说这样豁达纯粹的性格,更加不会与人结仇才是,那李老头和他的冲突究竟是什麽?
简一将自己的问题问了出去,不出所料,严老师并不认识什麽李老头,更不相信他偷了对方的钱,这和她当年的口供一致。
“盛放的爷爷奶奶,他们搬去哪儿了您知道吗?”方圆问道,当年学校的学生早已毕业四散天涯,与盛放还有联系的,只有他的家人了。
没曾想严老师对此事当真还有印象。
“他们那片拆迁,都搬去了传媒学院附近的保障房,我不知道住哪儿,但应该不难问道。”
新的地址简一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为了加快进度,赶紧和方圆上了路,离开校园的时候,简一依旧取过来访登记册,沈世航的记录还在那里。
“沈前辈一个人走到这里,一定也经历了许多事情。”方圆道。
“原本该是我陪他的。”
方圆却摇头:“我的父亲几年前肝癌去世,弥留之际的那段时日总不希望我们在身边……我在想沈前辈那时也是一位病人,病人最後的路,可能不想要人陪。”
方圆的话叫简一一怔,他只觉得沈世航死得蹊跷,留下如此多的线索,所以常常忘记对方真的也是一位病人。简一不了解抑郁症,他对这个病究竟将沈世航推向了怎样的境地,还尚不清楚,方圆的话提醒了他,要真的明白沈世航行为的原因,缺少任何一个方面的因素都不行。
两人路过了传媒学院,简一猛地想起为何自己觉得熟悉,这是李静雯的学校,当时的自己就是在学校附近遇见的盛放。
随即让简一觉得更惊奇的是,严老师口中说的当年的老旧保障房片区,竟然就是自己认识的盛放住的地方。这让简一内心开始鼓噪起来,他隐约有一种预感。
方圆难得出来查旧案,也为了让简一减少一些交流的场面,一个人就跑去同摆摊下象棋的老头们交谈起来。这片区域要麽是以前拆迁过来的,要麽就是单位当年分的房子,几十年过去,年轻的後代出去打拼,留下的还是那些老年人。
简一在楼下四处转了转,最後停在了他记忆里的盛放家楼下,他对这里印象颇深,後来因为对盛放起疑,他又曾一个人回来过,可惜没有再敲开她家的门。他还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他帮对方提着菜回家去,见到了她的爷爷奶奶。对方的爷爷十分和蔼,会用手语同他打招呼……
手语……
哑巴……
简一一下子灵台仿佛清明了起来,不仅那位爷爷会手语,自己认识的盛放也会手语,这不可能是巧合。
当时是怎麽说的……当时盛放说,他们家有亲戚是残疾人!
这时方圆一路小跑着来到了简一所在的楼下。
“组长,”方圆的表情有些不可思议,“盛家老爷子就住这栋楼,那边的大爷跟我说,这老爷子的孙女很孝顺……”
简一心里一跳,立马转头冲进了楼道,身後还传来了方圆未尽的声音。
“……孙女就叫盛放!”
这里的房子是真的盛放死後修建的,所以这里的人不认识那个已经故去的男生。
简一全力地向上跑去,他的心脏如同被刚拧上发条,几乎要跳出他的胸腔。
之前的细节突然开始清晰地出现在简一脑海中,又在楼梯间一幕一幕从他耳旁滑过。
怪不得阿兹海默症的奶奶老是不认识盛放,又怪不得盛放提起与简一相像的故人时,却说简一已经认识了……
那个女生不仅仅是改了自己的姓名,她是完完全全继承了盛放这个人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