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辰欢被按得舒服,如午後晒阳光的猫懒懒地眯起了眼,勉强维持着最後的理智道:“别糊弄我,快说。”
云栖鹤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冷淡又悠长。
“那是两年前的事了……”
两年前,云唳十八岁生辰的前三天。
他穿过曲折游廊,想再去问问父亲自己何时才能顺利解除婚约。
然而厅堂内却已有客人,并且谈话似乎不甚愉快。
“药宗一直挟持夫人制掣玄阴门,怎麽会如此好心放夫人回宗?其中一定有诈,云门主要三思啊!”
“齐兄,我懂你的顾虑,但那毕竟是我的妻子,而且我在莲池为她输送灵力时,已经再三探查,她体内绝对没有千丝藤。”
“如此一来才更显诡谲,她身上绝对另藏玄机,云门主不如再请医修查探……”
“够了,云兄一直怀疑在下妻子,莫非就是见不得我们妻儿团聚!”突然爆发的声音不仅让齐家主愕然,更令想要离开的云唳停住了脚步。
他蹙了蹙眉,听到齐家主试探性问:“门主这是怎麽了?”
好一会儿,他爹略显疲惫的声音这才响起:“抱歉齐兄,近来许是操劳太过,又加上修为出了点岔子,有些忍不住心浮气躁……总之家宴一事,你不必再说,我也已经答应唳儿,他对母亲,亦是想念。”
云唳听到了深深的叹息,然後,看到了从厅堂内出来的高大身影。
云唳正处在游廊下,遥遥擡手,给一身紫袍白冠的齐家主行礼。
齐家主看到他,朝他走了过来。
比起长身玉立的云琅,齐家主更显威严,他容貌端正,给人凛然不可犯之感,若是以司酒的话来说,便是比最严苛的夫子还要凶上三分,然而当那双阅尽尘世的眼落到你身上时,却又能感受到无限的包容。
“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齐家主的语气笃定。
云唳点头,恭敬道:“晚辈乃无心之举,我父亲的结界,也从不避开我。”
齐家主点点头:“你陪我这个老头子,走一走吧。”
这是有话要跟他说的意思。
云唳犹豫地看了看厅堂方向,然後道:“晚辈求之不得。”
他们沿着曲折游廊,挑了宗门偏僻的小路走。
齐家主像是闲聊一般,“你来找你父亲,是为了你婚事?”
云唳有些惊讶:“父亲连这些都告诉您了?”
“呵呵,我们偶尔也会交流下育儿经验嘛,老夫也有个儿子,比你小了两三岁,你若是见到他,许是能成为好友。”
云唳想到了雨中那位紫衣少年。
“你父亲近日,可是在喝什麽药?”齐家主突然开口。
云唳的脚步一顿。
按理说,宗门之间打探宗主之事已是失礼,更别说是涉及到身体修为的事,和冒犯也不遑多让了。
云唳没有开口,却觉得齐家主的话似有深意。
齐家主没有意外,深深叹了口气:“许是我多虑了,偶尔会觉得云兄,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云唳想到了方才父亲突如其来的怒火,他道:“确实有服药,好像是从数月前,父亲修为不知如何出了岔子,更不知道从哪得来的药方,若不是缺药,需要去长明城采买,我也还被蒙在鼓里。”
齐家主诧异看他一眼,威严的脸上浮现了笑意:“好小子,倒是比你父亲更有魄力了。”
他转头看向渺远天空,脸上的笑意消失了,露出一种深沉凝肃的神色,“你听说过鬼仙吗?”
云唳虽然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此事,却也道:“三十年前鬼蜮中唯一修到大乘後期丶据说已是半步仙人的鬼修,被邪道尊称为鬼仙,若不是他,鬼蜮结界不会碎裂,邪魔不会画皮之法,更不会掀起当年的鬼蜮之乱。”
齐家主点了点头:“鬼修之所以艰难,便是血孽太多,天劫难渡,所以鬼仙之前,对于强大的鬼修,即便仙门无法处理,没多久也会丧命于天劫之下,但,偏偏鬼仙出现了。”
所以之後的数十年时光,修真界都蒙在一层血雾中,邪魔猖獗,鬼修当道,尤其自上古封印的鬼蜮结界碎裂,无数鬼修蚕食百姓丶修士,血流漂杵。
“我知你玄阴门也有魂印一术,据传当年鬼仙的魂印,是窥天眼。”
听到这时,司辰欢原本迷迷糊糊的眼瞪大了,他瞳孔一颤,忍不住微微擡起头来,声音放轻,“窥天眼?所以那形状是一只眼睛吗?”
云栖鹤给他按摩的手停下,幽深的目光同他对上,意味深长地点头,声音同两年前的齐家主重合:“……那是一只似闭非闭的狭长眼睛,据传说鬼仙当年为了破开鬼蜮结界而付出的代价。”
当时的云唳似懂非懂:“前辈的意思是?”
齐家主道:“鬼蜮之战时,云门主凭借玄阴令操控百万尸傀,击退了鬼蜮邪魔,封印结界,从始至终,鬼仙都未曾出现,当时仙门都以为它是死在天劫之下,并且大战刚结束,不想再生事端,于是无人深究。一直到前不久,我在追查药宗一事时,发现了窥天眼的魂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