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棹食指轻微一动,身後奉茶女官以眼色命人奉上新茶:“哦,是谁?”
赵洵勾唇,卖了个关子,令手下去传唤,片刻功夫,厅内正中一人彬彬有礼的俯身:“在下环琅柳氏柳植,见过尚书令。”
环琅柳氏?
段姝焉心下一惊,这是梌州本地的士族,如何会在眼下这个时节入都邑?
许文棹定睛眯眸:“柳别驾?如今梌州不是太平的很,因何会突然到访都邑。”
“自当是替柳氏谋个出路。”
犹如群鬼乱舞,一言一行之间叫人浑身寒战,柳植上下唇齿相碰,声音传入段姝焉耳中,宛如利刃。
她极力掩盖着惊骇的神色,指尖发凉,连忙端起茶盏,借着润口挡住面容。
诏书,他在说天子的诏书?
为什麽他会知道殿下的计划?
“柳氏为站队,悉数奉上粮草药材数车,又依晋赭王之意,扶持柳昭稳居太守之位,她自然不会起疑心,只可惜啊……”柳植森然擡眼,一字一顿道,“她选了柳昭,一个没名没分的宗族之女。”
当年诞辰,他们的确疑心天子有所举动,只是最终没有发现端倪,还只当是谨慎惯了,但如果真的存在密诏,那他现在会出现在谁的手中?
许文棹忽然感觉一阵冷意,这都邑城内,竟埋藏着一个蛰伏数年之久的内奸。
“内奸麽?”郇翊若有所思的抚着下颚,声音婉转,“这事儿倒也怪了,虽然不是有意要说谁的不是,可翊的确知道一件事,被人瞒着,没有告知尚书令。”
书房内,只有他与许文棹两人,後者闻言反问:“什麽事?”
郇翊微微倾身,小声咬字:“尚书令可记得我有个不成器的弟弟,名为郇稻?”
“虽说这孩子惯来惹事生非,没个正行,但当兄长的左右也是不得不在意他的生死去留,因而翊从他的行踪里,得知了一条情报。”
“潭州曾有渊行使者现身,顺着这条线查下去,翊竟然发现,他们,也出现在了蜀州域陵。”
许文棹心沉了下去,面色凝重:“域陵?”
郇翊颔首,轻吐出两个字:“周和。”
“周和遇刺之地,发现了渊行使者的踪迹。”
“呼——”纸窗被春风扫过,发出丁点声响,却重重落在许文棹心尖,他摩挲着中指指肚,看向郇翊的视线中掀起了一丝波澜。
……
“心疑生暗鬼,许文棹现在怕是绞尽脑汁,看谁都像是细作。”贾文勰双眸弯弯,笑的狡诈,“内忧外患,胜算再多一分,主公,所有人都已整装待命,可以开始了。”
秦祉自内廊敞开的大门朝外看去,茁玉关所有知根知底者皆列阵于前,战甲蔓延至尽头。
她缓缓起身,踩着竹席走出去,站在台阶之上,身後,柏萧鹤丶崔颉妙立于两侧,贾文勰缓步走下,俯首作揖道:
“我等在此听凭殿下吩咐。”
“听凭殿下吩咐!”衆人齐声高呼。
“天子受困都邑,受制徐贼,有密诏而不得发,致使徐贼暴虐无道,各郡生灵涂炭,诸位与本王,乃至黎明百姓皆唇亡齿寒,身为燕臣,如何甘心?”
秦祉一字一顿,缓声道:“而今!”
“正值良机,天时地利人和,皆利于我,因此,本王要亲率八十万大军,直捣黄龙,营救天子!”
八十万?
柏萧鹤瞥了她一眼,这人一本正经,看不出半分不对劲的地方。
但带的兵马大概……不够一半。
秦祉似乎感应到了似的,馀光一扫,弯眸笑道:别管。
“所有人整军,三日後,兵发都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