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住——中军到了!闻人朗将军到了!”徐氏兵马中有人高声呼喊,转眼却被一刀挑下马来,肖敬连斩数人,在漫天“徐”氏大旗下却忽而率兵後退,不着痕迹的为中军让出了一条进攻路线。
“徐氏大军来了,撤,不要恋战!”
尘土飞扬,喊杀声丶兵戈声响彻天地,满目尸骸遍野,堆积成山,而中军主将,却并不见闻人朗的身影,而是徐行麾下的另一将军。
两侧夹道,秦祉这边已兵分三路,雒溪留在原地,韩晟绕後而行,秦祉与柏萧鹤则横穿战场,藏身另一端等待时机。
“人够多的啊。”秦祉沉声道,眼前密密麻麻地大军呼啸而过,黄沙滚滚,一眼望不到尽头。
柏萧鹤立于马上,长戟在手,战甲生辉,宽肩蜂腰,一片血色尸骨间,如战神降临,风华绝代。
他垂目看着,忽而一笑,闻道:“你可知何为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
秦祉翻身上马,与之并肩,一扫徐氏万军,笑答:“壮士在军,攻城先登,陷阵却敌,斩将搴旗【1】,乃四大军功,如何不知?”
身後厮杀声不止,血液飞溅,柏萧鹤银刃战戟冲天一指,凛冽而肃杀,扬声道:“所有人听令,随本将军杀出去!”
“老子要拿他的首级换军功!”
两侧几乎同时冲出千人骑兵,宛若雷霆炸惊,潮鸣电掣般拦腰截断,冲散徐氏中军,两侧将领的柏萧鹤与雒溪二人领兵最前,势如破竹之势搅乱列阵,而随之是巴峣关外冲军号角,原本撤退的肖敬一行突然杀出回马枪,将中军前锋撕开一道口子。
柏萧鹤一路冲下後急速回旋,马蹄猛地踏番数人,冲後方而去,其後冲击骑兵接踵而至。
弓骑断後,秦祉扯重弓拉弦,腰腹收紧,自快马上倾身射箭,疾如飙至丶劲如山压,一箭穿喉,将柏萧鹤後侧敌军射下马来。
混乱之中,似有感应,柏萧鹤笑着回首看她一眼,而後扬长而去,混入敌军。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2】此奇袭来的迅猛,等中军将领反应之时,前锋早已乱做一团,刚想鸣金收兵丶重振旗鼓,却未曾料到身後会有人拦截。
韩晟人手是最多的,为的就是造势,让徐军以为他们陷入包围,只要瞬时慌了神,就足以为他们填上一笔胜算。
徐军後方调转了方向,连声高呼有敌袭,更有甚者去那将军面前询问是否要退兵,等修整好再做打算,那将领当即怒喝一声:“放你他爹的屁,老子这辈子就没有退兵一说,这两个字我不会写!”
他一把揪住士兵往前一推,吼道:“盾兵挡住,弓兵包抄,将他们困在我大军之中!”
红日高悬,天空也似被鲜血染透,铺天盖地的箭矢飞石掩埋着一具又一具尸首,刀光剑影中,一道身影如弩箭离弦,满身赤红,独留一双摄人心魄的眼,带着嗜血的杀意冲向後方。
“来人!快护着将军!”
“是柏萧鹤!是常胜将军柏萧鹤——!”
太快了!
像是一阵风,更像一把利刃,带着直捣黄龙的气势杀入後方主将,“噌”一声,银刃战戟破空刺来,锋芒逼人,徐氏将领顿时冷汗直流,险些失手掉了兵刃,只可惜这人并非闻人朗那等身手,纵使有武将之名,却也难敌柏萧鹤。
或者说,这天下名将算下来,也未必有几人能与他争锋,不过转瞬而已,徐氏中军将领已轰然坠地,霎时间,军心溃散。
“铛丶铛丶铛——”
金声适时响彻城楼,更有传令官的喊声传至战场,贾文勰顶风站在巍峨的巴峣关上,身後凌云略有不解的问:“如今我军正盛,为何不乘胜追击,而是要撤军回关呢?”
贾文勰看着面前沙场残忍血腥的景象,微微蹙眉,道:“徐军人多势衆,我军打的就是出其不意,但若一味追击,等对方调整过来,必会反扑。”
凌云撑着脑袋趴在城楼,摇手一指又问道:“那侧翼的两只骑兵,为何有一只能直上奔着对方主将去了?徐军却没能拦得住?战场上是可以这样的啊?”
一连串问题让贾文勰罕见的沉默了片刻,他表情略显奇异的迟疑了:“不,你……”
贾文勰看着凌云求知若渴的眼神,叹道:“他和旁人不同,那套战术换了别人未必能成,你先别学这个,没得叫人害怕。”
“哦。”凌云撇了撇嘴,转头继续观摩,身後,朔昭阁密探忽至,附耳道,“太守,晋赭虞长史传信,梌州环琅柳太守派人求助殿下,声称柳氏为夺太守之位,意图联合洛书教入城,以此参柳昭失职。”
刚卸甲回关的秦祉才登上城楼,还未与贾文勰凌云对视上,就听到了这个惊天噩耗。
“这可真是祸不单行啊。”她长叹了一口气,仰头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