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出声,那边的情况就变了,两个人都回过头来看她。
她拿着一个两米多的竹竿,道:“鱼放下,你们可以走了!”
老人家说话时,眼神一直盯着高个子男人看,那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矮个子男人,眼神变得凶狠。
而这个时候,矮个子男人对现场的状况一无所知,只一个劲儿地对着老人家发脾气——
“老太婆,这水库是大家的,我们就钓两条鱼怎麽了?”
“严禁钓鱼!你们想吃鱼等过年的时候,大队过来弄。”老太太注意到那高个子男人一句话都没有说,他退到了一边,似乎要把靠近水库的这个点地方让出来,让出来给她和矮个子男人抢鱼用。
矮个子男人提着水桶,一副绝对不会给她的样子。
于是,老太太说道:“要是以前,我就不会让你们把鱼带走,但今天看在你们也辛苦的份上,提着鱼快点走。”
大家都知道她的刻薄,都已经准备好了被发现了要跟人打一架才能拿走鱼,却不想对方居然宽容了一会儿,于是矮个子说道:“看来老太太今天心情很好啊,我们钓了四条鱼,也够了。”
他说着,叫上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高个子男人,两个人一起走了。
老人家看着两个人离开,心有馀悸。
她很确定,刚才那个高个子男人想杀矮个子男人,估计想要连她也一起杀。
如果她非要把鱼收走,矮个子男人跟她抢,到时候高个子男人想杀她们两个人就简单多了。
老人的脑海里始终留着那个男人的眼神。
那是一双要杀人的眼神。
那两个人已经走远了,没有了这个好机会,高个子男人应该不至于在路上杀人吧。
她很想去镇上,去跟警察说说这件事。
可那是警察。
她身後有个什麽东西拖着她,不断地告诉她不能去找警察。
下午的时候,她的干女儿来看她了。
“干妈,今天我去镇上看好戏,回来的时候买了一些排骨,炖了芋儿,我给你送点过来。”
这个干女儿是她二十几年前收的,那个时候她才四十岁,当时就跟着大家一起修这个水库,这个女娃当时只有七八岁,要读书啓蒙的年纪了,那个时候比较严,没有户口村校都不收。
可这个女娃是家里第三个孩子,家里人不想花钱,便想了一个办法给她上户口,找个家里还有名额,挂在人家名下。
当时她正好成了家,她这把年纪了,也不准备生孩子了,就搭个夥过日子,于是那家人就来求她帮个忙,把户口上在她的名下。
她拒绝了。
第二天早上,这个女娃就自己来了,女娃趴在她院子的墙上,特别豪爽,对她说:“嬢嬢,我是三妞,只要你帮我把户口上了,以後你就是我半个妈,等我长大了,我孝敬你,对你比对我亲妈还好,我到时候炖了肉汤,我亲妈喝汤,给你吃肉。”
有个性,会说话。
她当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这孩子说到做到,平时就是捉了拇指大的笋子虫都能烤成串,分给她吃。
这样一来,她就算是铁石心肠也得生出感情来,这娃十六七岁,她出了钱,把人送去学了裁缝,有个吃饭的本事,于是这个孩子跟她关系就更好了。
现在,干女儿已经成家,也有了两个娃儿了,人住在河坝上面,离水库有点远,但平时依旧把她这个干妈当亲妈看,有什麽炖了肉杀了鸡鸭,或者抓到了黄鳝,也会不怕辛苦地给她端一碗过来。
老人见着女儿,心里头高兴,一下子就把那个男人的事情抛之脑後,和女儿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
女儿上午去镇上看了流动法庭,现在有说不完的话。
“今天的人太多了,你大外孙女的鞋子都被挤掉了一只。他们在中学操场上搭了台子,里里外外都是人,今天的杀猪匠特别聪明,听说杀了四头猪就在那个外面卖,全卖光了。”
“他们断案是什麽样子?”老人家很是好奇。
“就是上面坐三个人,两边都坐着人,上面就说是什麽事情,开始的时候特别吵,那判案的大人说一句,人群中就有人也跟着说,一大群人叽叽喳喳地,那大人一个劲地喊保持安静!难怪戏文里的古代判案,都要有一群人拿着棍子站在两边,我小时候还以为那个是打犯人的,现在看来,也可能是打看客。”
“好在後面会把说话的人请出去,所以後面大家都不怎麽说话了,也就不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