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平时卫长风肯定骂回去了,可现在他却无心理会。
“下面!”他指着外面,满脸惊恐地喊道。
丹峰并不高,所以当剑宗弟子寻声往下看时,能清晰看见那乌泱泱的一片,一眼甚至望不到头的人。
正宛若行尸一样,向这边不断聚拢。
此时此刻,所有人终于明白离荧惑最後那句话到底是什麽意思,这怕不是整个剑宗的人都被控制了?!
闻星河怔了几秒後,瞬间联想到了那些分开的轻伤弟子,和被毁掉的传音符箓!
他双眸一沉,他到底还是轻心了。或者说,他没想到离荧惑真的有这麽大的本事。
明都剑宗创立百年,现有弟子不知几万,全控制住,怕是大乘期来了都不一定能做到。
凛冽的寒风吹过,逐渐弱小的烛火仿佛是一切不祥的开始。
原来先前白玉京所说的剑宗大乱并不是夸大其词,卫长风神情恍惚地想,这个阵仗,今天怕不是整个明都剑宗就要交代在这了吧……
“他们上来了!”
这一声将剑宗弟子丢了的魂喊了回来,只见一只惨白的手出现在衆人视线,这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密密麻麻的手紧跟其後探了出来。
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僵硬呆滞地爬了上来,直勾勾地看向他们。
哐啷几声,剑宗弟子手上的剑接人落在了地上,他们苍白着脸,看着那些朝他们冲过来的人,彻底生不起反抗的心。
顾不上旁的,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跑!赶快跑!
就在这时,地上的黑雾张开嘴,一声尖锐的厉啸响起,山底下被控制的人群也发出暗哑的低吼声,似在回应。
正准备往後跑的弟子被这重重叠叠的声音震得气血翻涌,头晕目眩,浑浑噩噩间像是有无数的声音在耳边细细低语,像是在邀请他们一起入地狱。
见那妖邪准备故伎重施,闻星河头上青筋暴起,擡手在剑身上一抺,碧青色的剑光在夜幕下亮起。
“一剑示君——”
“斩尽离别恨!”
清越的剑鸣声短暂地压过了厉啸,斩在黑雾上,霎时地面崩裂,回过神的剑宗弟子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泛着青光的长剑发出阵阵悲鸣,细密的裂纹从剑尖开始扩散。
“轰——”的一声,闻星河手中的剑炸开,産生的气浪直接将剑宗弟子掀飞!连带着不远处的丹阁都被震得吱呀一声,瘫倒了大半。
扬起的尘土飞沙,让半揽着谢妄的白玉京下意识闭了闭眼。
咚的一声闷响,闻星河眼前一黑半跪在地上,拼命将喉间的腥甜咽了回去。
他没想到,这妖邪那麽厉害,哪怕只是压制一会,就被震伤了经脉神魂。连父亲赠予的本命剑也被毁坏了。
“闻师兄!”卫长风趴在地上吐了几口血,他知晓对于剑修来说,本命剑被毁无异于丢了半条命。
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挣扎地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闻星河身边,焦急喊道:“闻师兄,你怎麽样?”
闻星河被震得气血翻涌,五感尽失,听不见也说不出。
惊慌之下,卫长风又吐了几口血,他随便抹了把脸,一股脑的将储物戒里的药都拿了出来,止不住颤抖的手上捧着一大堆玉瓶,他却不知怎麽办才好。
卫长风跟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哭着回头,“白师叔!”
白玉京没有答话,眼底影影绰绰地映着这哀嚎遍野,如临深渊的景象。
他好像经常见到这种景象,白玉京有些自嘲地想。
不管是在天域,还是九州。
白玉京弯下腰,从地上捡了不知被谁丢弃的长剑,拎在手里,往另一只手上一划。
这一剑划的极深,甚至能模糊看见血肉经脉下的手骨,鲜血却还是不断从指间渗出,顺着修长苍白的指尖滑落,砸在血泊之中溅起小血珠。
白玉京神情恹恹,看着手里捧着的一杯血,擡手用鲜血在虚空写下了一个古字。
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思虑什麽,待字成的那一刻,溢出的鲜血被不断汲取,化成繁复的花纹顺着这个字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卫长风张大了嘴巴,心底翻起了惊涛骇浪。
修练至今五十载,藏书古籍阅了不下万本,连上三州都呆过一段时日的他,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术法!
他恍惚地想看清楚白玉京写的是什麽?可脑子就像在被人用棍子搅动一样,混乱不堪。
卫长风抱着头难受的蜷缩在地上,突然,所有人感觉到脚底下的山峰在震动,那些被控制的人群在原地呆愣了一下,开始不停打转,发出不安的嘶吼。
剑宗弟子下意识想御剑逃跑,却动弹不得,惊慌失措间一擡头,原本高悬在头顶的明月星辰也全部都不见了。
只剩下沉沉夜幕,与那个繁复的——
“书祈!”
离荧惑差点发疯,却被压制得死死的。
待书祈将整个明都剑宗封住後,白玉京将手悬停在离荧惑模糊不清地脸上,慢慢收拢,书祈也受到感应,一点点镌刻在黑雾表面。
剩下最後一点时,白玉京动了下指尖,移到了谢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