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半掀眼皮,借着微弱的火光,看清了躺在船面的人。
祁渊絮还穿着离去时的衣裳,苍白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生气,心口处的布料破损,露出乌洞洞的血口。
在身侧还放着一把布满裂纹的黯淡长剑,朦朦胧胧间能瞧见剑柄处,用漂亮的花纹刻着“清玉”二字。
“贸然将先生带过来,是我们的不对。”阿蓉温声道:“不过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情急之下才选择铤而走险。”
白玉京收回了视线,“你们想我救他。”
阿蓉撩了下裳,跪在冰面上,“是。”
“我知我们作恶多端,你想怎麽处置都好,但祁渊絮他收留弃婴,接济流民,救了许多人。”
白玉京随口道:“可我怎麽听说,他勾结邪魔,表里不一?”
“胡言乱语!”阿芙骂道。
阿蓉脸色白了白,“不是的。”
城内的流言是他散播出去的,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费什麽心思,只要出去说一些捕风捉影,似是而非的话,自然有大把的人替他杜撰。
阿芙心思直白,哪怕是恶意也明晃晃地展现在旁人眼中。
因此经常同祁渊絮发生争执……这样说也不对,是祁渊絮单方面看着他愤愤不平地发泄。
等阿芙发泄完了,祁渊絮就会叹着气道:阿蓉,你看着点他,我担心他性子偏激,想不开做傻事。
他总是笑着应好,但其实清楚,真正性子偏激的是他。
他看不惯从前那些嘲讽过他的人,划了那些人喉咙,让他们再也说不出话。
他知祁渊絮心善,怜悯他们。
但他觉得不够。
他想要祁渊絮跌落高台,深陷污泥,同他们一样。
阿蓉仰着脸,单薄的身躯在微微发抖,看起来格外可怜,“先生与祁渊絮相处过,应当明白他是怎样的人,那些流言不过是私心恶念。”
白玉京眸光落在那簇栩栩如生的芙蓉花上,忽然道:“谁引你们入的邪魔。”
阿蓉愣住,“不知道。”
“他没告诉我们姓名。”阿芙眼眶红红地擡起头,解释道:“几次见面也都带着幂篱,瞧不清长相。”
担心白玉京不相信,他边回想边语序混乱地说着经过。
被洇湿的眼睫动了下,白玉京淡淡看向他。
阿芙没有察觉,他有些浑浑噩噩地跪坐在旁。
先前听说祁渊絮出事时,阿芙只慌了一瞬,便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什麽大不了的,本来就关系不好,祁渊絮死了,以後这邺城就没人能管束自己了。
可当真的瞧见祁渊絮气息全无的躺在他面前时,所有喜怒哀乐霎时远去,只剩下茫然无措,与後知後觉的恐惧。
白玉京“唔”了一声,“我先前所言,你们应当都听见了。”
但祁渊絮还是死了。
两人动作一僵,白玉京说的没错,他与祁渊絮的谈话两人一字不落的全听见了。
可是……
阿蓉眨了一下眼,轻声道:“我没想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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