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麽平静。
离荧惑见过许多,邪魔,修士,凡人,精怪,甚至仙神,他们心怀不轨,与之对峙,最後都杀不了白玉京。
所以他听到人被邪魔掳走时并没有惶恐。
唯独自刎……
在看见溅出的鲜血自眼尾划过,白玉京眸底的无悲无喜,哪怕知道是被控制,离荧惑还是慌了神,情急之下强行用了法相仙器。
离荧惑紧抿着唇,止不住的疼痛告诉他,他已经不是仙了。
他伸手将白玉京从绛河托了上来,抱着沉默良久,才慢慢往回走。
离荧惑有许多话想问。
想问他疼不疼?想问他为什麽不用书祈佩剑杀了邪魔?想问他……为什麽连自刎都毫无波澜,看起来心甘情愿?
这些话在喉间翻涌,心底措辞了千百遍,却在抱住人後烟消云散。
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白玉京曾说,古往今来,万物生来死去,自有定数。
离荧惑半垂着眸,发现自己只是在怕。
一碰即碎的书祈,开始就不是为了封煞,而是为了澄心清神,不让他被俗世纠缠,免受困顿。
从来都是白玉京庇护他的。
——
离荧惑眼皮越来越重,一双双看不清的手想拉着他坠入混沌。
“离荧惑。”闻星河眼神复杂看着面前的人。
花叶玉冠垂下一缕长长的流苏,与朦胧的薄雾覆在脸上,让人看不清面容,只记得这双浅淡鎏金的眼眸。
“闻星河。”离荧惑将白玉京交到了闻星河怀里,轻声道:“我要睡会。”
待衆人再回过神,法相已经消失不见,骇人的威压也随之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自白玉京腕骨垂落的绸带。
上清弟子张了张嘴,惊疑不定问道:“闻道友,这两位……是什麽来路?”
结果因为太过于惊讶以至于失声,只能发出语无伦次的咿呀声。
上清弟子:“……”
哪怕他们再激动,也得闭上嘴,捂着心口先喘了几口气,平复心绪。
这时闻星河忽然道:“祁城主。”
祁城主?上清弟子反应过来,白玉京是被救回来了,可祁渊絮还留在水里呢。
他们望了眼绛河,先将旁地放下,一个接一个跳了下去。
等渡口只剩下三人,秦或才敢走上前,挑起纱布一角看着白玉京,湿透的衣裳正在往下滴水,颈上那一道剑伤更是因为浸了水,看起来格外狰狞,鲜血从泛白翻起的血肉里涌出。
他不知所措,只能用沙哑的声音反复念道:“……都怪我。”
“秦或!”闻星河沉声道:“你若是觉得愧疚,就好生回去休养!等人醒来後拿天材地宝,还是任劳任怨弥补我都没意见!”
“但你非要不拿自己的命当一回事,在这强撑作践自己,我也无话可说!”
这一声将秦或骂回了魂,他jsg低低道:“闻星河,对不起。”
“你需要对不起的从来都不是我。”闻星河深深看了他一眼,抱着白玉京转身道:“跟上。”
雨不知什麽时候停了,金乌还未散去,残留的馀晖落在绛河上,渲染出一片赤红,被滚滚逝水携带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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