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的确还是个有着幼稚心思的少年。哪怕平日装得再成熟稳重,却也会在师长讲课时偷偷躲懒,学会什麽新的术法会含蓄同人炫耀,听到长辈夸奖也会暗自开心许久。
好像只是历练回来,囫囵睡了一觉,再醒来扶光剑宗弟子间,就开始传他心善,是个如竹如兰的君子。
闻星河乍一听是高兴的,毕竟谁不喜欢旁人夸耀?高兴过後他也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不过是历练时救了几个人,这放任何一个心思清正的修士身上都会如此。
所以他也没在意,以为这jsg些话跟先前那些昙花一现的事一样,过几天就会消失,没成想随着时间流逝,“流言”愈演愈烈。
看着那些旁人对他深信不疑的话,闻星河却感到陌生。
解释无用後,闻星河选择努力往那些形容靠近,一晃眼百年过去,他好像真的成了盛名里的那样。
可修为不会说慌,他无法问心,突破不到元婴。
闻星河擡眸,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下,“白玉京,他们说我大公无私,不偏不倚,可我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麽样的人。”
他这些天,是真的有想过,抛下那几百人去救白玉京。
但……这是不应该的。
不偏不倚,这四个字说来容易又有几人能做到。
白玉京眸光虚落在空中,“闻星河,身在俗世红尘,有七情六欲,就免不了利益私念。”
盛名将闻星河埋得太深,无处可说,也没人教他,只能咬着牙一点一点将自己变成所有人期望的那样。
而现在,有人温声告诉他:“你不必因此自苦。”
闻星河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白玉京,对方半阖着眼,哪怕经过三百年的时光,也如初见时,一眼就让人想到那粼粼寒池上的月色。
积压在心底繁重的思绪蓦然一松,闻星河笑道:“白玉京,你还记得三百年前吗?”
他说:“当时好像也是这样,我哭着找不到回家的路,而你坐在面前安慰我。”
往事历历在目,与现在也没什麽不同。
闲聊几句後,闻星河目光一凌,看向白玉京颈上渗透出鲜血的白纱,“伤口裂开怎麽不说?”
白玉京:“裂开了吗?”
闻星河无奈道:“你别碰,我替你换一下纱布。”
房门被敲响,过了片刻上清弟子走了进来,看见床上的人时一愣,局促道:“白先生醒了?”
闻星河把换下来的纱布收进储物戒,“嗯,是出了什麽事吗?”
上清弟子回道:“城主府的管事,跟着祁城主从上三州下来的那个,他收拾遗物时,发现祁城主留了东西给那些孩子。”
闻星河:“留了东西?”
“我来前粗略看了一下,应当是早就准备好的。”上清弟子松了口气道:“不管怎麽样,安顿的事总算有着落了。”
他们先前也安顿过无家可归的流民,但年岁全都那麽小的倒是头一回遇见,这些天愁得头发都快掉光了。
闻星河起身,“我等会去看看。”
上清弟子应了声,悄悄打量白玉京一眼,十分识趣地去了外间。
收拾好一地蜜饯,闻星河忽然想到什麽,俯身道:“白玉京,前些天是离荧惑杀了邪魔,救回你後他就说要睡会,然後一直挂在你手上没了动静。”
白玉京垂了下眸,“我知晓了。”
“他……没什麽事吧?”闻星河迟疑开口。
白玉京想了想,“没什麽大碍,只是会难受上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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