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声音的来源并不是它。
离荧惑似想到什麽,往前走了几步,果然瞧见了那人怀中同样抱着一只玄猫,但那只玄猫气息微弱,明显是将死之相。
那人则双目通红,水光遮盖不住其中的无神。
她看不见。离荧惑瞬间想到了在暗道时的话,“止离?”
“止离上仙?”秦或有些纳闷,“所以这是哪儿?”
白玉京说:“元序京都,郊野南山。”
离荧惑蓦然转身,视线穿过经幡落在殿门外,只见高悬明月间清凌凌地站着个人。
“白玉京。”他低声道。
殿门外的身影忽然消失,离荧惑知道他是折梅枝去了,他脚步忍不住动了下,想跟过去看看,却被人摁住了。
“别乱跑。jsg”
离荧惑耳朵一红,胡乱点了点头,莫名有种被长辈发现做坏事的炸毛。
秦或收回了视线,不解道:“这不是旧梦重现吗?难道还有危险?”
白玉京:“唔,说不准。”
——
後山正簌簌下着梅雨,苍劲枝干上花开得颤颤巍巍,萼片在月色下宛如冰雕玉砌。
白玉京折了段梅枝走回寺庙,绕过突然出现的人,俯身将梅枝递到顾月章面前,轻声问道:“你可愿同我上天域?”
他可能不知道,自己说话时的语气有多特别。特别到哪怕过去了那麽多年,顾月章还是听出来,她迟疑道:“先生?”
白玉京神情淡淡,“是我。”
得到肯定後,顾月章绷紧的脊背才松了下来,她问:“天域,那不是仙神居所吗?”
白玉京:“嗯。”
顾月章茫然,“竟是仙神居所,那我怎麽能上的了?”
白玉京语气平静:“成为仙神就可以了。”
要是旁人跑过来这样说,顾月章早就将人打出去了,但白玉京不同,她隐隐能感觉到其中深意,不像假的。
正是因为如此,顾月章才不可置信,她愣了半响才回过神道:“成为仙神?我吗?”
古往今来飞升之人无不是声名显赫的修士,她不过一介凡人,何德何能成为仙神?
白玉京又“嗯”了声,似乎并不觉得让一个凡人成为仙神,有什麽奇怪的。
就在顾月章不知如何作答时,怀里的玄猫突然发出孱弱粗重的呼吸,身躯也开始颤抖。
顾月章心下一慌,咬了咬牙问:“先生,如果我成为仙神,昭昭能活下来吗?”
白玉京垂了下眸,“不能。”
不能,不能,不能……
哪怕成为仙神也不能。
顾月章再也跪不住了,跌坐在地脸上灰败一片。良久後她说:“多谢先生好意,但我只想要昭昭,如果它死了,成了仙神也不过是空活千年。”
她从来不觉得成为仙神有多好,她虽是天盲,但出身世家,父母宠溺,兄长疼爱。她在府里从未听过风言风语,丫鬟小厮精心伺候,就算在外边受了欺负,兄长也会立刻带着人上门讨要说法。
旁的姑娘刚及笄不久就定下婚约,她不愿意,父母也便依着她,又给她留了死士地契,金银财宝,怕万一有个好歹没顾及上,她被人欺负了去。
昭昭是她自小的玩伴,遇见什麽好吃的好玩的事她都要同它说。在得知它命不久矣後,她慌了神,明明已经熟悉的路却像第一次走一样,跌跌撞撞摔倒了好几次。
请了无数医师後,她终于承认昭昭时日无多,而後她向父母提出来南山祈福。她知道自己的做法在外人看来有多匪夷所思,但她都顾不上了,只想着让昭昭活下去,哪怕机会渺茫。
父母知她与昭昭情分深重,听到她要来南山为它祈福也没反对,嘱咐她勿要因此伤了自己身体。
顾月章想,她这辈子除了生老病死没有遗憾,成了仙神无法更改结局的话,也没什麽意思,不如好好待在父母膝下承欢,百年後死去。
她这样安慰自己,泪却还是眨眼间淌了下来。
白玉京轻轻叹了口气,“你不行,但我能。”
顾月章猛地擡头,叫了声:“先生。”
不知为何,白玉京没答话。
顾月章看不见,但能嗅见萦绕在鼻尖的梅香,她沉默片刻,伸出手摸索着去寻那段梅枝。
白玉京将梅枝往下低了低,送到她掌心,等人攥紧後,引着她走出了庙堂,穿过长长的回廊,纷纷扬扬的梅雨。
顾月章心底的慌乱不安在听到白玉京低声提醒时静了下来,她抱着猫亦趋亦步跟在後边。
不知过了多久,白玉京说:“要上玉阶了。”
顾月章不知道什麽是玉阶,只知道踏上去後,她听见了万里长风携带而来的仙乐。
怀里奄奄一息的玄猫忽然睁开眼,替她看了这仿佛自长夜明月间蜿蜒降下的玉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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