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星河没少听闻虞山的名头,来还是第一回,乍然见到这些景象,面上勉强维持着平静,心底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那些传闻所言不假,进了虞山就没有活着出去过的先例,每一位罪大恶极的邪魔修士都会在饱受折磨後死去。
甚至因太过于血腥,在这驻守的弟子每月都要轮换,而後由医修调理,以免被影响心性。
不知走了多久,前头的人脚步一刹,低声说:“闻师兄,到了。”
闻星河望向左侧的囚牢,那人穿着件看不清底色的黑袍,跪在地上耷拉着头,一头枯燥的长发披散,遮挡住了视线。
他被厚重的锁链紧紧缠绕住四肢,只留了一节枯瘦的指骨在外边。
看那四肢诡异的弯曲程度应当连骨头都折废了,一动锁链压着骨裂处磨蹭,发出轻微刺耳的咯吱声,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驻守在这的执刑弟子见多了,面色如常道:“闻师兄,这便是关押谢妄的地方,当时孟长老将人送来时,没说到底怎麽处置,我们便没给他上死刑。”
谢妄所做之事算不上罪大恶极,但人送过来他们也没有拒的道理。
囚牢里的人似乎听见了响动,擡头看了过来。
火光应在他那双生了翳的眼里,瞬间被吞没。顺着瘦骨嶙峋的脸往下,能隐隐看见脖颈上横着一道狰狞的伤疤。
被废了修为的凡人之躯,在这潮湿阴暗的囚牢里,对任何伤都无能为力。
脖颈上的伤疤周围重重叠叠覆了几层厚痂,但中间深褐色血肉模糊翻起,裸露出喉骨。
闻星河不知道怎麽办,他刚听到谢妄为了一个拜师的机会,便杀人冒名顶替时是气愤的。
在他看来谢妄天赋不差,十几岁的筑基上扶光是早晚的事,所以他更不理解对方为何要这样做?难道只是为了孟长老离合期的名头?
他有满腹疑惑,可当真正见到谢妄时,又觉不忍,原本那些质问的话也是问不出口了。
闻星河静默良久後叫了声,“谢妄。”
谢妄双目无神,裸露在外的喉骨动了动,“闻师兄。”
这一声又低又哑,闻星河听见後明白了那沿途的邪魔为何都未出声,只是一味地嘶吼了。
怕是都被断了声门。
他喉间干涩,一时间竟不知说什麽。
囚牢里的谢妄却虚弱地扯了下嘴角,一个字一个字慢慢道:“闻师兄,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
闻星河闭了闭眼,问:“为何如此?”
谢妄摇了下头,锁链跟着晃荡发出沉重的碰撞声,压着脊骨四肢宛如刀割。
“你别动。”闻星河不忍道:“我能听见。”
谢妄模糊笑了声,断断续续道:“我也不知,可能真是鬼迷了心窍吧。”
“沦落个这样的下场……也没什麽好说的。”
他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粘稠的血液自喉骨唇角涌出,喘息声虚弱的可怕,好像下一刻便要没了。
谢妄怔怔眨了下眼,无神的眼眸蓄上了点水光,似乎不知疼痛一样继续道:“闻师兄,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闻星河说:“你要求什麽?”
执刑弟子蹙了下眉,欲上前阻拦,却被人擡手挡了回去。
而後,闻星河听见他声音颤抖地说:“但求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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